早上被德庆叫醒,手伸出被子就触到冰冷的空气。
德庆唤我两三遍,但是我还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看,心头一片茫然。
帘子没拉开,我在昏暗中把手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着,苍白的,过分细弱,看起来就没什么力量。
我泄了气,手随即沉沉地掉在床上。
下一刻帘子就被人拉开了。
太后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怎么?”她问,“殿下今日要在寝宫上朝吗?”
“皇祖母,”我叫她,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流下来。
委屈和害怕堵在一起,把嗓子糊住了,只有泪掉的厉害。
太后看着我,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接过德庆手里的衣服。
她在我的床边弯下腰来,把我从床上捞起来,给我披上衣服,伸手抹掉我脸上的眼泪。
这动作很生疏,她用指腹擦过我的脸。
或许是刚从外面进来,太后的手一点也不暖和,带着凉意。
“这眼泪掉的,”我听见她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觉得平白无故被骗了,觉得委屈,觉得没人跟自己讲真话,”我的皇祖母问我,“那哀家又要跟谁哭去呢?”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太后说着训斥的话,语气是近乎温柔的,“不是说要让全天下人都有肉吃?”
“你是大人了,”她拍拍我的背,“就要懂大人是怎么活着的。人心能有几分真几分假,拿你的眼睛去看。哭能哭出粮食来,还是哭几声别人就不会对你下手?”
“殿下执掌利刃,怕刺伤自己,就能不用吗?”
利刃,我想着,旋即就说出口,“我不懂。”
“算了,”太后说,“你年纪还小,”她声音拖长了,悠悠地低声说,“小的很啊。”
德庆上来,给我系紧衣带,又给我梳洗打扮,不出一会,我就被收拾好塞进上朝的轿子里。
刚坐好没一会,帘子又被人掀开,云殊挑着眉看我,“听说殿下今早还哭鼻子了?”
我扭过头去,不理她。
云殊把一碟点心搁在我面前。“太后让我来给殿下。空腹上朝没力气,殿下凑合垫垫吧。”
云殊走了,我才拿了那点心吃,雪白酥衣,豆沙混着山楂馅的点心,清甜可口。不一会我就吃的干干净净,轿子停下来,德庆捧着湿帕子进来给我擦了手,我这才下去。
太后在外面站着,已等了一会我。
看见我从轿子里出来,她转首走在前面,“走吧。”
我吸吸鼻子,跟在后面。
金銮殿今天还是一等一的热闹,知道的在上朝,不知道跟菜市场也没什么区别。
户部老头今天又站出来,说的是如何从江南调粮的法子,派多少人去护送,又要调多少粮,张口闭嘴都是“稳妥”。没人再理会我先前说的话了,大家共同避而远之,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这是太后给我的面子。
冠上的珠帘摇摇晃晃,先前我摘下来一颗弄出来的缺口已经不知所踪。
我透过那一颗颗浑圆的雪白珠子打量下边的人,瞧见李无适,瞧见景明景昭,瞧见王璁,没瞧见司马紫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