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文馆如何?”太后抬抬手,宫人搬来两把椅子,让我俩在榻前坐下。云宫令倒两杯热茶,送上来,我接了,捧在手里。
茶是刚倒的,太热,我手心烫出一片红印子。撇了眼司马紫虚,她也拿着杯冒热气的茶,面不改色,还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还能如何?”司马紫虚撇撇嘴,“那些个老头子,满嘴知乎者也。”
“紫虚,”太后嗔怪道,“你如今也是大人了,莫耍小孩子脾气。”
她的护甲在塌沿轻轻一敲,“徽儿也是。”
我俩低头称是。
“今日本是想让你们在纪儒海和王璁间选一个的,”太后喝了一口茶,“今日一看,也不必再问。”
“你们两个顽劣,纪儒海年迈,经不得气。往后你们的功课,就让王璁去头疼吧。”
太后似是觉得有意思一般,微微笑起来,“年轻好看,这下倒是如了徽儿的愿了。”
她挥挥手,一手撑住额头,“哀家疲了,退下吧。”
我和司马紫虚退出慈宫。
殿门在身后合拢。
寒风一瞬将身上暖意吃尽了,我拢拢衣摆,只想着赶紧回宸寰宫去,叫宫人把地龙烧的热热的,钻进被子里去。
“站住。”司马紫虚叫我。
我装没听见,急急忙忙往外走。
袖子被牵住了,司马紫虚狠命拉了我一下,我被拽了一个踉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司马紫虚见状向前两步,松开了我的衣袖,来捉我的手,要拉我起来。
我把手往身后躲,她抓了个空。
司马紫虚脸上浮现出一股古怪的神情。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急着去阎王殿报道?”司马紫虚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我。
“那我可得捎上你,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你?”我挺直了腰,反唇相讥。
司马紫虚是个极其庸俗的风雅之人,喜欢尽态极妍之物,她今天穿了一身赪紫色衣服,活像后花园里的菊花成精。说起来那菊花还是太后令人种下的,是某年进贡的品种,浓的化不开的紫。
我问司马紫虚,“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哟,”司马紫虚阴阳怪气地说,“还有最呢?我以为我浑身上下都招你嫌呢。”
有,我说,怎么没有,虽然都讨厌还是能排出个一二三来的。
“我最讨厌明明当不了好人,偏偏要装好人的人。”我说。
司马紫虚的脸变得很臭,把伸了一半的手收回去。
刚刚她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找出来一条绣花帕子,匆匆一瞥我看见上面花团锦簇,应该不是给我擦灰用的。
“你以为我喜欢你啊,草包废物。”司马紫虚嗤笑。
“虚伪小人。”我向来不肯甘落下风。
我俩跟两只斗鸡一样在慈宫门口站着,一阵寒风吹过,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司马紫虚移开眼,嘴里嘀嘀咕咕地说:“懒得跟你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