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起了大风,宫里的树叶全黄了,宸寰宫的地龙就烧起来了,暖意融融,烘的人骨头都软了。
我从文馆回来,德庆给我送上盘点心。
“奴婢去让让小厨房煮点姜汤,”德庆对我说,“今天一下冷起来了,殿下别染了风寒。”
“染了才好呢,明日就不用在听王璁讲她的书了。”我嘟囔着,褪掉鞋袜,缩进美人榻的羊毛毯子里。
德庆看了我一眼,我缩缩脖子。“嬷嬷快去吧。”我说。
德庆走了。
福全在我身侧,拿着我出门前说想看的话本子。
我翻了翻,没什么趣味,于是扔给福全。
“你可看过?”我问她。
“殿下要寻的东西,奴婢不敢。”她说。
“这有什么不敢,”我笑,“让你看,我架子上摆着的那些书,你若有想看的,自去取了就是。”
福泉愣了愣。
“奴婢不识字。”她说。
“咦,”我奇怪道,“你不识字?”
前朝似乎有个道理,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无稽之谈。但玄鸟翼下的周朝却没这个说法。
我问福全:“宫中不是有专给宫人开蒙的地方?”
福全“扑通”一下在我面前跪下了,好大的动静,给我吓了一跳,“奴婢原是夜庭宫的人。”
我不解,“那不也是宫人?”
福全脸上露出些难堪,“不是,”她轻声说,“我原来是关在那宫里的人,不是看管的宫人。”
夜庭宫,我知道的,为奴的罪臣家眷待的地方。我惊讶地站起起来,“你是犯了什么罪?关进那种地方去?”
福全低下头。
“那我那天看见你,”我寻思着慢慢说,“是你偷偷跑出来?”
“是,”福全低声说,“宫墙老旧,破损也没人来修,有个地方塌了半面,我拿石头垫脚就能爬出来。”
“你那天爬出来,要干什么?”我问。
福全沉默了一会才说话。
“我太饿了。”她说。
我泄了气,一屁股坐回榻上,“你好大的胆子,但凡德庆问一问夜庭宫管事的,”我生气道,“你能不露馅?”
“而且,”我不敢置信地喊,“今日我不让你读书,你是不是就一直骗我?”
“但是现在没人发现,”福全大声说,她仰着头看我。“只要殿下不说,”她轻声道,“殿下不会说的,对吗?”
她睁大了眼睛,本来眼睛就圆,现在更是圆滚滚了,小动物一样。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漏了馅,让她知道我不会杀她。
福全牵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殿下前几天撞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殿下不会杀我,我听见她说。
为什么,我问。
殿下的眼睛什么事也藏不住,福全笑起来,殿下透过我看着别人呢。
我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福全在我手心里眨眼了,睫毛挠的我很痒。
我的眼睛,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