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呀?”她跑到我跟前来,弯下身来,手撑在膝盖上,自下而上地望着我。
李无适有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微微湿润,又黑又亮,像狗。
“你明天还会来吗?”我问她。
“嗨,”她直起身子来,拍着胸口喘了两口气。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她说,“殿下,你以为这学是我想不上就能不上的啊。”
李无适走了。
我看着她消失在宫道尽头。
“殿下,”福全唤我,“太后让您去慈宫。”
慈宫和平日里一样,春意融融,熏香袅袅。
太后斜倚在窗边的暖塌上,阖着眼睛,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云殊垂首侍立在旁边,殿内静极,一时间只能听见碳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我上前行礼:“皇祖母。”
太后未睁开眼,她手里的佛珠一下一下地转动着,紫叶小檀的珠子一颗一颗划过她的指腹。
她没叫我起身,我便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弯着腰,膝盖一开始发酸,后面就没了知觉。
殿里太安静,心里的声音就格外大。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话,它嘲笑我,尖声笑道:“你什么都不是。”
“没了太后,你什么都不是。”
我疑心我刚才行礼的话没说出口。
还是我变得和皇祖母手里那尊琉璃盏一样,透明了,别人看不到我。
地面上光影一动,殿门口闪进来一个身影。
司马紫虚人未到声先至:“姑祖母!您瞧我得了什么好东西!”
她从殿外刮进来,一阵风,带着外面的寒意,在我身边停住。
太后睁开眼。
我听见殿内的漏壶开始重新滴滴答答地响起。
“姑娘年纪大了,越发没规矩了,”她噙着笑意,“什么好东西值得高兴成这样?”
司马紫虚拍拍手,两个侍女抬上来一个雕花盒子。
太后直起身,云宫令立刻上前接过,将盒中的东西呈至她眼前。
司马紫虚献宝似地说:“这可是紫虚费好大劲寻来的,前朝张显圣的《秋山问道图》,姑祖母可喜欢?”
太后仔细端详着,“笔力雄厚,确实真迹无疑了。”她牵过司马紫虚的手轻轻拍拍,“你倒是有心了。”
她又端详了半晌,目光一垂,扫至我身上,仿佛刚看见这里还有个人。
“殿下也起来吧,”她淡淡说。
我直起身来,脚有些发软。血涌上脑子,整个人有些发懵。
太后又拍拍司马紫虚,嘴上说着责怪的话,脸上却一片坦然,“还不见过东宫?”
司马紫虚这才像是刚看到我一般,敷衍地弯弯身子,“参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