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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的重量(第2页)

说完,她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空旷的走廊里。

教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广播体操音乐和口令声,闷闷的,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卿竹阮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带着清妈妈体温和急切气息的包裹。小腹的疼痛再次清晰地袭来,混合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和大脑的嗡鸣,让她感到一阵晕眩。她慢慢坐回椅子上,将包裹放在桌上。

旧报纸用的是那种很便宜的、印刷粗糙的日报,日期是一个多月前。胶带缠得很乱,很用力,仿佛打包的人心绪极其不宁。她指尖颤抖着,开始小心地撕开那些胶带。胶带粘得很牢,发出“刺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一层,两层……撕开厚厚的报纸,里面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褐色的硬纸盒。纸盒有些旧了,边角磨损。打开纸盒,里面塞满了防止磕碰的旧报纸团。

她拨开那些报纸团,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不是书,不是画具,也不是任何她预想中可能与艺术相关的东西。

那是一尊小小的、粗糙的、未上釉的素烧陶俑。

陶俑大约十厘米高,造型非常简洁,甚至有些笨拙。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双手环抱着弯曲的双膝,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点点头顶和弓起的脊背。整个姿态充满了极致的防御、疲惫、以及将自我与世界彻底隔绝的决绝。陶俑的表面是泥土烧制后自然的浅褐色,布满细微的气孔和手工捏塑留下的、清晰的指纹痕迹——那些指纹很轻,很细,但在某些用力收拢的部位,比如环抱的双臂和弓起的脊背处,指纹的凹陷格外深,仿佛制作者将全身的力气和无言的情绪,都灌注在了指尖,狠狠地按进了这团柔软的泥土里。

陶俑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密封着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小撮暗红色的、干燥的泥土,以及两三片已经枯黄脆裂、形状奇特的细小叶片,不像任何常见的植物。

没有字条,没有任何说明。

只有这尊沉默的、蜷缩的陶俑,和这一小袋来自未知之地的泥土与枯叶。

卿竹阮呆呆地看着纸盒里的东西。陶俑蜷缩的姿态,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海中所有关于清霁染的记忆闸门:医院病床上那个消瘦单薄、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影;寒风中那个蹒跚远去、黑色羽绒服空荡荡的背影;以及更早以前,在画架前那个清冷孤傲、却也会因求不得一抹颜色而烦躁的侧影……所有这些画面,仿佛都在这尊陶俑蜷缩的弧度里,找到了最终的、令人心碎的凝结。

这不是艺术品。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品。它没有技巧,没有美感,甚至没有完整的形象。

它是一种状态的直接物化。是疼痛到极致时的本能蜷缩,是精神不堪重负时的自我封闭,是面对无边黑暗时最后的、脆弱的防御姿态。那些深深的指纹,是制作者(清霁染?还是她授意别人?)生命力量在极度虚弱中,最后一次、也是最为用力的一次“留下痕迹”的尝试。而那袋泥土和枯叶,像是从她正在沉沦的、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带回的、最后的“物证”,是那个“蜷缩”发生之地的地理坐标,是“此时此地”的残酷切片。

为什么给她这个?

不是鼓励,不是嘱托,不是任何关于“光”或“方向”的隐喻。

而是将她自己最不堪的、最脆弱的、最真实的痛苦形态,像交付一件遗物,一件证物,一件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沉默的呐喊,直接、赤裸地,塞到了她的手里。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记住它。连同我之前给你的那些关于“看”和“美”的东西,一起记住。完整的我,包括这最后蜷缩起来的、丑陋的、真实的痛苦。

巨大的悲恸和一种近乎亵渎的、被强行分享了最深秘密的震撼,同时击中了卿竹阮。她浑身冰冷,手指紧紧抓着桌沿,指关节泛白。小腹的疼痛此刻已微不足道。

她盯着那尊陶俑。它那么小,那么粗糙,却仿佛重若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窗外,广播体操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学生们解散后隐约的喧闹声。阳光依旧灿烂,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桌面上跳跃。

而她的桌上,放着一尊来自春天最深处、也是最黑暗处的,无声的、蜷缩的雕塑。

春深,不仅意味着生命的极致绚烂。

也意味着,有些重量,正在突破土壤,向着不可知的深处,沉默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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