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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与回响(第1页)

大四的最后一个春天,来得迟缓而阴郁。空气中总悬浮着一种黏腻的潮气,阳光吝啬,天空常常是铅灰色的。校园里弥漫着一种近乎饱和的离愁别绪和临战前的焦灼——毕业创作的最后冲刺、论文答辩、工作去向、留学申请结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做着最后的加速或调整,交谈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过往的复杂眷恋。

卿竹阮的《汇流处》方案,在经历了无数次修改、场地挫折(最初看中的一个旧仓库因产权问题无法使用)、团队磨合与技术难题后,最终锁定在学校附近一个由防空洞改造的、常年闲置的社区文化活动站地下空间。空间本身具有一种天然的“地层感”和“临时性”,昏暗、潮湿,带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与《汇流处》想要探讨的“记忆”、“痕迹”、“覆盖”等主题形成了意外的契合。她和临时组建的四人小团队(包括一位对空间设计感兴趣的学弟、一位新媒体方向的帮手,以及坚持从南方请假回来帮忙一周的林薇)投入了疯狂的布展工作。清理场地、改造电路、安装作品、调试灯光声音……每天工作到深夜,浑身沾满灰尘和颜料,累得几乎散架,但看着那个黑暗、混沌的地下空间,一点点被他们的构想点亮、塑形,心中充满了创造的充实感。

就在布展进入最紧张的最后一周,一个消息像一块猝然坠入冰湖的巨石,击碎了所有的忙碌与期待。

清霁染旧病复发,情况急转直下。

消息是清霁染的母亲用她手机发来的,简短、克制,但字里行间透着巨大的疲惫与绝望:“小染病情有变,已入院,情况不太好。她让我告诉你们,别担心,专心做你们的事。”后面附了医院和病房号。

卿竹阮看到信息时,正在地下室里跪着调整一组声音传感器的角度。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里显得刺眼,那几行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意识。周围搬运物件的声响、同伴的讨论声、还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都在那一刻被拉远、扭曲,变成一片模糊的嗡鸣。她保持着跪姿,盯着屏幕,足足有一分钟,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林薇最先发现她的异常,走过来蹲下,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手机屏幕,瞬间明白,一把抱住了她。没有言语,只有颤抖的拥抱和压抑的抽气声。

那个下午,时间仿佛凝固了。卿竹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地下室,怎么回到宿舍,怎么坐在床边的。脑海里全是清霁染的脸——高中时神采飞扬的,病床上苍白却依然明亮的,视频通话里逐渐恢复生气的,还有她谈起未来时眼中那簇温柔而坚定的火苗。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那些隔着屏幕和病房的深夜长谈,那些关于光、关于冰裂、关于记忆、关于艺术的分享与碰撞……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必须去。立刻。什么毕业创作,什么布展,在那一刻都失去了重量。

她跟顾老师匆匆通了电话,声音嘶哑,语无伦次。顾老师沉默了几秒,只说了两句话:“快去吧。这里的事,先放下,我们想办法。”她没有问任何关于展览进度的问题。

和林薇、周屿(他也立刻从外地赶回)一起,买了最近一班高铁票,星夜奔赴那座南方城市。一路上,三人几乎无话,只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被夜色吞噬的风景,心中充满了冰冷的恐惧和渺茫的希望。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空气里是消毒水、药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清霁染的病房在重症监护区,他们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那个曾经充满灵动的生命,此刻被各种仪器和管线包围,安静地躺在苍白的床单上,只有监护仪上跳跃的曲线证明着生命的微弱搏动。她看上去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那片刺眼的白色里。

清霁染的母亲,一位憔悴但依然竭力保持镇定的妇人,接待了他们。她简单说了病情:突然的感染引发了一系列严重并发症,之前的治疗成果几乎被清零,情况非常危急,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但……她没说下去,只是红着眼眶,拍了拍卿竹阮的手:“小染一直念叨你们,说你们的展览快好了……她很想看到。”

那句话像一把刀,扎在心上。卿竹阮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望着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想起清霁染在病中写给她的那些信,关于星空,关于冰花,关于颜色,关于“光记得黑暗遗忘的东西”。想起清霁染在她每一个迷茫时刻给予的、清晰而温暖的提醒。想起她们约定,等清霁染好了,要一起去看真正的海,要一起去她的展览,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祈祷,用尽所有她能想到的词语和信念。但玻璃那头,只有仪器规律而冷漠的滴答声。

他们在医院附近的简陋旅馆住了下来,每天大部分时间守在病房外,偶尔获准短时间探视,也只能穿戴严实地进去,在床边说几句话,尽管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卿竹阮带来了那本记录她们这些年通信和想法的旧笔记本,有时就在走廊里,就着昏暗的灯光,一页页翻看,仿佛能从那些字迹里汲取力量,也能将力量传递回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清霁染的情况时好时坏,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医生的话始终谨慎而沉重。希望如同指缝间的沙,一点点漏掉。

布展的截止日期一天天逼近。顾老师打来电话,没有催促,只是询问情况,并告诉她,学院了解了特殊情况,可以酌情为她的布展和答辩申请延期,但需要尽快确认。林薇和周屿也面临各自毕业事务的压力。

一边是挚友生死未卜的牵绊,一边是数年心血凝聚、即将呈现的创作,还有同伴们的期待与责任……卿竹阮被撕裂了。她无法思考展览,无法思考艺术,甚至无法思考未来。每一刻,心都被病房里的那个人紧紧攥着。

直到那天下午,清霁染短暂地清醒了片刻。在医生允许下,卿竹阮一个人穿着隔离服,走到床边。清霁染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涣散,但看到卿竹阮时,似乎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听不见。

卿竹阮俯下身,把耳朵凑近。

“……光……”清霁染气若游丝,“你的……光……别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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