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卿是人间绝色上一句 > 春深的重量(第1页)

春深的重量(第1页)

李振华老师那份简短却分量十足的反馈,像一颗被小心收藏的暖石,在卿竹阮心里持续散发着温和而坚定的热量。它并未改变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课业依旧繁重,速写本仍在增厚,远方的沉默依旧沉重——但它确凿无疑地在她精神世界的某个角落,点亮了一盏小小的、不灭的灯。那盏灯标定着一个方向:她那些源于痛苦、困惑和私密练习的笨拙表达,并非全然无效的呓语,它们在某种专业而严肃的尺度上,被辨认出了价值,哪怕那价值目前还只是“值得关注”的幼苗。

她没有立刻拿着反馈表去找李老师,也没有因此就觉得自己在艺术上开了窍。相反,她变得更加审慎,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她怕那评价是偶然,怕自己辜负了这份“关注”。她开始更系统地去图书馆翻阅那些以前觉得艰深晦涩的美术理论书籍和大师画册,不是为了模仿,而是试图理解那些评价背后所依据的标准和谱系——什么是“构图大胆”?什么是“形式语言的探索”?“情感真挚”在绘画中如何转化为有效的视觉语言而非泛滥的情绪?

她像一个突然获得了藏宝图一角的新手探险家,既兴奋于可能的发现,又深知前路遍布自己尚无法理解的陷阱和谜题。她的速写本上,除了日常的观察记录,开始出现更多的分析性草图和读书笔记的视觉化。她会临摹大师画作中一个让她感到震撼的局部,不是为了画得像,而是为了拆解其线条、块面、色彩关系的组织方式;她会用简单的几何图形和箭头,尝试分析自己某幅画作中视觉焦点的移动路径和画面力量的平衡;她甚至尝试将一些抽象的美学概念,比如“韵律”、“节奏”、“张力”、“留白”,用她自己理解的、极其个人化的视觉符号表现出来。这些探索常常失败,画出来的东西连她自己都看不懂,但她乐此不疲,仿佛在进行一场与无数隐形大师和抽象理论的艰难对话。

在这个过程中,她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清霁染留给她的,不仅仅是某种观看的方式或一种“必须继续”的精神,更是一个极高的、近乎严苛的审美起点。那些素描本里的作品,即使在病痛和绝望的阴影下,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形式纯粹感和情感浓度。自己之前那些沾沾自喜的“进步”,与那个起点相比,依然显得粗粝、犹豫,充满了未经驯服的野性和模仿的痕迹。这认知没有让她气馁,反而让她升起一种更加谦卑和虔诚的学习态度。她不再急于“表达”什么,而是更耐心地“学习”如何将内心的风暴,冶炼成具有普遍沟通能力的视觉形式。

春天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深处。阳光变得炽热,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疯狂生长的、近乎腥甜的气息。玉兰花早已凋谢,取而代之的是满树繁密的绿叶。各种花期更晚的花卉次第开放,校园成了真正的花园,色彩浓烈到几乎有些俗艳。少男少女们换上了夏装,裸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笑声更加清脆响亮。

卿竹阮依然保持着那种略带“间离”的观察者姿态。她画那些开得过于饱满、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的蔷薇,捕捉它们花瓣边缘因阳光直射而微微卷曲、颜色从深粉过渡到苍白的微妙瞬间;她画体育课后男生们汗湿的T恤紧贴背脊时,布料褶皱形成的、充满力量感的湿痕;她画傍晚时分,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教学楼墙壁上,窗户玻璃反射出的、一片片跳跃燃烧的火焰般的光斑。她的画里,春天的“力”与“美”开始占据更多篇幅,但那种“力”与“美”背后,依然隐隐透着一丝对“盛极必衰”的敏感与静观,仿佛在绚烂中提前听到了寂静的回音。

五月初,一个普通的周二。课间操时间,卿竹阮因为生理期腹痛,向体育老师请假,独自留在教室休息。疼痛并不剧烈,但持续地、钝钝地折磨着小腹,让她有些烦躁,无法集中精神看书。她趴在桌上,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那棵日益葱茏的槐树上。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新叶,在地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像一池碎金。

就在她有些昏昏欲睡时,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卿竹阮以为是哪个同学忘了东西回来拿,没有抬头。但脚步声很轻,很慢,不是学生们那种轻快或拖沓的节奏。

她微微抬起眼皮。

进来的是清霁染的妈妈。

距离上次在操场边见到她,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她似乎更加憔悴了。深灰色的旧外套有些不合时宜地穿在身上(天气已经暖和了),脸上是一种被长期疲惫和焦虑反复冲刷后的麻木,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但她的眼神,不再是上次那种空茫的寻找或悲伤的凝固,而是带着一种极其锐利的、近乎偏执的急切。

她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四四方方、不太大的包裹,目光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快速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趴在桌上的卿竹阮身上。

卿竹阮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小腹的疼痛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暂时压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清妈妈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走得有些急,气息微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卿竹阮。

“卿竹阮同学?”她的声音比上次更加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是……是我,阿姨。”卿竹阮连忙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黑了一下,连忙扶住桌沿。

清妈妈没有寒暄,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没去做操。她直接将手里那个用旧报纸和胶带缠了好几层的包裹,塞到了卿竹阮怀里。

包裹入手有些分量,硬硬的,棱角分明。

“这个,”清妈妈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打断的决绝,“是霁染一定要我转交给你的。她……她现在情况不太好,大部分时间在昏睡,醒的时候也很迷糊。但这件事,她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一定要把这个给你,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里。”

卿竹阮抱着那个包裹,指尖能感觉到报纸粗糙的质感和里面硬物的轮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冷又紧。“她……她怎么了?”声音颤抖得厉害。

清妈妈的眼圈瞬间红了,但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声音更加干硬:“病情有反复,新的治疗方案……副作用很大,人很受罪。具体的不说了。”她顿了顿,目光在卿竹阮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到难以解读,有沉重无比的托付,有无法言说的悲伤,甚至还有一丝……类似于歉疚的东西?“这个,你收好。除了你,她没让给任何人。连我……她都不让看里面是什么。”

她说完,似乎一分钟都不愿多留,转身就要走。

“阿姨!”卿竹阮急急地喊了一声,“我……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哪怕……写封信?或者……”

清妈妈停在门口,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塌了下去。过了几秒,她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不用。她可能……也看不了了。你……好好的。把她给你的东西,好好的。”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