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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季(第1页)

捐款倡议书像一片被秋风无意吹落的叶子,在校园里漾开几圈涟漪后,很快沉入日常的湖底,被新的测验、社团活动、体育节筹备所覆盖。只是偶尔经过布告栏,看到那张颜色已有些发黄的通知和照片复印件时,卿竹阮心里仍会像被细针轻轻扎一下,泛起短暂的、尖锐的涩痛。

她把攒了半年的零用钱——不多,薄薄一叠——塞进信封,匿名投进了教学楼下的捐款箱。钱落进箱底,发出轻微的“噗”一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回声都听不见。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大概也仅此而已了。

日子被课业和逐渐寒冷的天气推着向前。高二的课程难度陡然加深,晚自习的时间延长,空气里开始弥漫起若有若无的、属于高三的焦灼气息。同桌偶尔会抱怨试卷太多,也会悄悄憧憬一下半年后的准高三暑假去哪里旅行。卿竹阮附和着,心里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那些关于未来的、鲜亮跳跃的设想,似乎离她很遥远。

她的速写本快要用完了。炭笔短得不好握,她在文具店挑了同品牌的新笔,又买了一本更厚、纸张更细腻的速写本。结账时,她看到货架上摆着清霁染常用的那种进口水彩颜料,价格不菲,用透明盒子装着,颜色排列得像一道微缩的彩虹。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手指隔着玻璃柜轻轻划过那些色块,最终什么也没买。

她开始尝试用有限的颜料画一些小幅的水彩。不再是纯粹的抽象色块,她会选择一个简单的主题:一片形状特别的落叶,一个放在窗台上的旧水杯,图书馆楼梯拐角那扇总是半开的、投下菱格光影的窗。她画得很慢,反复涂抹,常常把纸面洗得发毛,颜色也变得浑浊。她知道自己技术拙劣,但她执着于捕捉那种“感觉”——落叶边缘干枯卷曲的脆弱,水杯白瓷在晨光下泛着的微蓝,光影切割空间的寂静几何感。

她不再去想“霁色”。那像是一个被封存的、过于美好又过于疼痛的梦。她画灰调子的雨天,画暮色四合时天际最后一抹暗沉的绛紫,画冬日凌晨玻璃上凝结的、迷宫般的霜花。她的调色盘越来越倾向于群青、煤黑、熟褐、土黄这些沉郁的颜色,偶尔点缀一点点极冷的蓝绿或灰紫。

这些画,她从不示人。画完后,有时满意,有时沮丧,但都仔细地夹在速写本里,和那枚密封的校徽、那幅失败的“霁色”练习放在一起。这成了她一个人的仪式,一种无需言说、也无法言说的对话与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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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周末,难得放晴。阳光带着初冬特有的、清冽的穿透力,晒得人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校园里多了许多出来走动、晒被子、打球的学生,充满了嘈杂的生机。

卿竹阮抱着刚洗好的床单被套去宿舍楼顶晾晒。顶楼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城市模糊的天际线。她刚把被单抖开,搭在晾衣绳上,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说笑声和脚步声。

几个女生抱着画板、颜料箱和折叠椅走了上来,看校服是高三年级艺术班的。她们显然也看中了这片阳光充足的空地,准备在这里写生。卿竹阮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手里的动作,想尽快离开。

“哎,这边角度不错,能看到那边的老教学楼和梧桐树,构图有层次。”一个声音说。

“光线也好,阴影很明确。”

女生们开始布置画具,支开画板,挤颜料。聊天的声音断续传来。

“……林薇怎么没来?她不是最爱组织这种户外写生吗?”

“她呀,最近心情不好吧。清霁染休学以后,她们那个小团体感觉也散了似的。”

听到那个名字,卿竹阮的手指猛地一顿,被单的一角从晾衣绳上滑落。她连忙捞住,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唉,也是。清霁染在的时候,虽然不爱说话,但她在,大家好像就有了个标杆,画得也认真些。现在……”

“别说这个了。她那个病……听说挺麻烦的。我上次在办公室,好像听老师说,可能要去外地的大医院。”

“真的啊?那岂不是……”

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耳语。卿竹阮屏住呼吸,试图捕捉更多信息,却只听到风吹动被单的猎猎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假装调整被单的位置,悄悄向那群女生的方向挪近了一点点。

“……医疗费好像挺吓人的。之前捐款也就是杯水车薪吧。”

“她家里情况好像也一般?父母就是普通工薪阶层吧?这种病,简直是无底洞。”

“所以说,有时候真是……天妒英才?她画画是真的有灵气,我们老师到现在提起来都惋惜得不行。”

“灵气有什么用?身体垮了,什么都白搭。我听说她以前就经常熬夜画画,饮食也不规律,可能就是自己熬出来的……”

“别瞎说。那种病……”

女生们的话题又转回了光线和构图,开始讨论起眼前的风景。卿竹阮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脚冰凉。那些零碎的词句——“外地大医院”、“无底洞”、“天妒英才”、“自己熬出来的”——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砸进她心里,激起一阵阵钝痛和寒意。

她机械地晾好最后一件床单,抱起空盆,低着头快步走向楼梯口。经过那群女生身边时,她听到有人似乎轻咦了一声,但没人叫住她。她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下了楼梯。

回到寝室,室友都不在。她放下盆,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些话。外地医院……意味着更远的距离,更渺茫的音讯。无底洞般的医疗费……那张捐款倡议书苍白无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而“自己熬出来的”这个猜测,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坐立难安。她想起清霁染那些深夜独自待在美术教室的身影,想起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影,想起她调色时那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随之而来的、毁灭般的烦躁。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过度消耗自己……

一种混合着心疼、自责和无力回天的愤怒,在她胸口翻搅。她气清霁染的不珍惜,更气自己当时那么近,却什么也没察觉,什么也没能做,甚至可能还在无意中,用那些幼稚的提问和笨拙的练习,占用了她本已所剩无几的、用于喘息的时间?

她拉开抽屉,拿出那本厚厚的速写本,翻到最新画完的那一页。画的是昨天傍晚的校园:天空是沉郁的钴蓝与紫灰,路灯刚刚亮起,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几个模糊的学生身影走在暮色里。画面安静,甚至有些寂寥。

她盯着画看了一会儿,忽然抓起旁边的炭笔,在画面角落,用力地、一遍遍地涂抹起来。黑色的线条粗暴地覆盖了原本细腻的暮色,划破纸张,形成一个丑陋的、宣泄般的黑洞。直到炭笔“啪”一声折断,尖锐的木刺扎进指尖,她才猛地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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