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绣着竹叶的帕子,仿佛成了某种无声的许可。
回府的路上,两人没有再对话,俞治时不时转头看看羡安,生怕羡安半路改主意似的。
她没再追问,在心里装着期待,还有一丝孩子气的狡黠与笃定。她认为既然收了交换,就该有来有往。
袖中的帕子沾上了体温,悄悄融化了某些长久以来紧锁的心防。
走在俞治半步之后,羡安看着她脑后随步伐轻轻晃动的发梢。
羡安想,说一说,或许也无妨,将她那些藏匿在内心的阴影倾诉出来,不必全盘托出,只拣那最浅的一层阴影,让身旁这缕明亮的光,能照见一丝,属于她过往的晦暗。
也不要吓到她才好。
晚膳后,两人照旧在书房消磨时光。
灯烛的光晕将书案照得暖融融的,俞治难得安静,趴在桌边,下巴垫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羡安整理书页。
转身时,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像某种无声的牵引。
羡安叹了口气,将书放回架子的原处,语气放缓:“昨夜……你睡熟后,说了‘对不起’。”
俞治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随即又好奇地追问:“就……就这句?还有呢?我说梦话了吗?骂刘小虎了没有?”
羡安摇摇头,唇角带出淡淡的笑意:“没有。你睡得很安稳。”
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书脊,“后来,我替你换了凉帕敷在伤处,你便睡得更沉了。”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平淡无奇。
俞治有些失望。想了想,继续发问:“那你呢?你昨夜睡了吗?”
“睡了。”羡安答道,目光落在跳跃的烛芯上,那簇小小的火焰在她眸子里明明灭灭。
接着道:“只是有时……不太容易睡沉。”
这句话里,有一丝与平日不同的东西。
俞治感觉到羡安的情绪有些不对。
她撑起身子,凑近了些,问:“为什么?”
羡安沉默片刻。
书房里只有油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她抬眼,将视线缓缓放在了俞治脸上,她有些犹豫,在脑海中想着措辞。
“我会有点怕。”
她缓缓道,目光垂落到桌面,不再对上俞治直直望过来的视线,“从前……家中经历过一些变故。夜里稍有动静,便容易惊醒。”
她没有明说是什么变故,没提骇人听闻的过往,只是用“变故”二字轻描淡写地囊括了所有惊涛骇浪。
俞治没反应过来。她看着羡安几乎没有什么波澜的侧脸,忽然间,那些关于羡安流落至此的疑问,变成了更为沉重而模糊的轮廓。
饶是她再任性,此刻也本能地觉得,不该再继续问下去。
一句“你别怕”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苍白且无力的“你别怕”。
羡安点到为止,不愿再多说,她转而牵起笑,“不过,近来已经好多了。”
羡安看向她,目光刻意柔软下来,想让对方确认这是真话。
在俞家和街镇上的这些日子,虽然初来彷徨,但那份充斥烟火气的安稳,众人给予的善意帮助,以及眼前这人没心没肺的吵闹陪伴还有毫无保留的给予,驱散了一些过往盘踞的梦魇。
这不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