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看着她眼中那濒临崩溃却依然强撑的深情,心酸得无以复加。她握住了黎炎炎冰凉的手。
“孩子,你……”
“阿姨,”黎炎炎打断她,声音哽咽却清晰,“我非常庆幸那天去找了您,也非常感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些,开解我。有您在,我总觉得……离南依还不算太远。好像还有一根线,连着我和她。”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将眼泪逼回去:
“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走向她。甚至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走向她。但您说的那句话,我记住了——‘爱有声音,爱你的人能听见’。”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滚烫地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我相信。哪怕她听不见,我也相信我的爱有声音。我会带着这份声音,继续活下去。只是……可能需要换一种方式,换一个地方。”
菱花的手收紧了些,眼中也泛起泪光:“你要走?”
黎炎炎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辽远的天空:“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我留下,只会让她为难,也让自己痛苦。我父亲支持我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南依曾经说过想去南方,一个安静的小镇。我想带着这个念想,把我对她的感情,写成歌,画成画,编成剧……用我的方式,把这份爱留下来。如果有一天,她偶然听见、看见,能明白曾经有个人这样爱过她,就够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菱花,眼神是一种燃烧殆尽后的平静灰烬,却又奇异地透着新生的微光:
“那幅画里的地方,就是我想要去生活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南依想走那条暗香浮动的林间路,想在风雨息处看燕影斜飞……我就在那里等着。也许等不到,但等着她这个念头本身,就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爱也还活着。”
菱花再也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孩子,好孩子……阿姨信你,也信依依。你们都是好孩子……缘分的事,说不准的。只要爱是真的,只要心还跳着,就还有希望。走不散的,真正相爱的人,走不散的……”
黎炎炎在菱花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彻底卸下所有伪装,失声痛哭。为逝去的爱情,为无奈的离别,也为渺茫却不肯熄灭的希望。
几天后,黎炎炎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临行前,她和父亲黎昌平进行了一次长谈。
黎昌平看着女儿消瘦却异常平静的侧脸,没有过多挽留,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睿智:
“炎炎,爸支持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人生很长,酸甜苦辣都是滋味,要学会全盘接纳。别着急,慢慢走,慢慢体会。你有你的路,我跟你妈有我们的日子。放心去飞,累了,家永远在这里。”
父亲的理解和包容,像最坚实的铠甲,给了黎炎炎最后的勇气。
离开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一场告别。不是喧嚣的聚会,而是一场小型的、只属于她和她的内心的“演出”。她需要一种仪式,来祭奠这段爱情,也来向这座城市、向那个深爱却不得不放手的人,默默说再见。
苏澈为她联系了乐队和场地,欧阳晴帮忙设计舞台。凌陌寒也来了,他已经听说了大概,看着黎炎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心疼,却只是说:“需要帮忙,随时开口。”
黎炎炎谢过了所有朋友。她知道,这场演出之后,她将真正踏上孤独的旅程。
剧场不大,却坐满了黎炎炎这些年来真正的朋友、以及一些一直关注她音乐的铁杆粉丝。灯光暗下,只有舞台中央一束追光。
黎炎炎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她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对着麦克风轻声说:“今天,唱几首老歌,也唱一首新歌。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
她从《MoonRiver》开始唱起。那首承载着她们之间最初暧昧与心跳的旋律,此刻听来,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怅惘。她闭着眼,手指拨动琴弦,歌声像月光下的河流,平静流淌,底下却涌动着无人知晓的暗潮与伤痕。
一曲终了,她换了一把电吉他。音乐风格陡然转变,变得激烈、澎湃,像一场内心的风暴。她唱她们一起加班到深夜的星辰,唱危机时刻背靠背的信任,唱那个带着泪水的吻,唱那句未来得及兑现的“我爱你”……
台下的观众被这强烈的情感冲击震撼,掌声雷动。欧阳晴在后台早已哭成了泪人,苏澈和凌陌寒也面色沉重。
黎炎炎仿佛不知疲倦,一首接一首。直到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嗓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她停下来,喝了口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她知道那个人不会来,但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每一句歌唱,她都“听见”了。
最后,她放下吉他,走到舞台中央的立式麦克风前。追光打在她身上,将她苍白却异常美丽的脸庞照得清晰无比。
“最后一首歌,”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剧场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神性的平静,“是我最爱的一首。写它,只用了一个晚上。”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回忆那个不眠之夜的每一个细节:
“我觉得,这就像人生。很多事模棱两可,可以犹豫,可以权衡,可以后退。但宿命除外。”她的目光变得悠远,“宿命来了,不管是深一脚还是浅一脚,你都只能走向它。没有退路,没有犹豫,必须一气呵成。”
“你心里的那个人,会在缘分的脉络里,生生不息。哪怕隔着千山万水,甚至隔着……生死与世俗。她会刻在你的骨头上,流在你的血液里,成为你呼吸的一部分。”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前奏响起,是一段极其简单、却哀伤入骨的钢琴旋律。
黎炎炎开口,歌声不再激烈,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呢喃的、破碎的诉说:
“老巷子的雨还在下
我关掉导航在这条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手机里还存着你那句“慢点开”
现在开到哪儿都像在开往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