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旧仓库的灯光惨白如鬼魅。
萧若北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剧痛。腹部、脸颊、下颌、后背……每一处都在嘶吼着疼痛。但他此刻感受最深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冰冷的虚无。
他挣扎着爬起,靠在生锈的铁货架上,从口袋里摸出半包被压瘪的烟。手在抖,试了好几次才点燃。尼古丁入肺,却压不住那股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他盯着仓库地面上那些模糊的血迹——有他的,也有那个叫黎炎炎的女人手上的。
眼前忽然浮现出许多画面。
五年前的音乐节后台,第一次见到洛南依。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眼睛像含着一汪清泉。他当时刚结束演出,浑身荷尔蒙还在沸腾,一眼就被那个与喧嚣格格不入的身影吸引。
他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看你站半天了,给?”
洛南依抬头看他,眼神有些防备,但还是礼貌地接了:“谢谢。”
那是开始。
后来他知道,她父亲是大学教授,家境优渥,她自己是商学院硕士,在一家顶级广告公司工作。和他这个混迹地下乐队、朝不保夕的摇滚歌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他不在乎。他爱她身上那种干净又坚韧的气质,爱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外表不符的笨拙和天真。她也曾爱过他——至少他以为她爱过。爱他在舞台上的光芒万丈,爱他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想和誓言。
可现实是什么?
是每一次他想碰她时,她下意识的闪躲和紧绷。
是她父亲审视的、毫不掩饰的不认可。
是他带她去见朋友,她安静地坐在角落,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
是他越来越红,越来越忙,身边扑上来的女人越来越多,而她却越来越沉默。
是他给不了她“稳定生活”的自卑,在她父亲一次次的“关心”和“建议”中,被无限放大。
是他开始享受那些粉丝狂热的追捧,享受那些不用负责的暧昧和激情。每一次放纵后,看着洛南依平静的脸,他心里都有一团火在烧——凭什么她要这样高高在上?凭什么她永远那么冷静自持?凭什么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扑上来求他、缠着他?
恨意就是这样滋生的。
恨她的“完美”,恨她的“体面”,恨她父亲的“势利”,恨自己的“无能”。
所以他开始故意冷落她,故意在她面前接那些暧昧的电话,故意让她看到那些蛛丝马迹。他想看她崩溃,看她嫉妒,看她像其他女人一样歇斯底里。
可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然后平静地说:“萧若北,我们分手吧。”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甚至连一句指责都没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五年感情,最后连一场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再后来,就是今晚。
他看着那个叫黎炎炎的女人为了洛南依拼命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不惜一切也要护住所爱之人的决绝……他才忽然明白,原来不是洛南依不懂爱,不是她天生冷漠。
只是她爱的人,从来不是他。
或者说,他从来不曾真正触及过她内心的那个世界。
他给不了她要的安全感,也给不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守护。他只能在自卑和怨恨中,用最卑劣的方式去伤害她,以为这样就能抹去自己的无能感。
“呵……”萧若北笑出声,声音嘶哑难听,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滚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污,肮脏不堪。
他亲手把那个曾经爱过的、干净美好的女孩,变成了网络上人人唾骂的“拜金女”、“物质婊”。
他亲手割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可能。
他不是败给了黎炎炎,也不是败给了郭商言。
他是败给了那个懦弱、自私、卑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