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辰时。
书吏丢给她一卷粗糙的黄纸和半截墨锭:“把验尸格目誊了!按、按老格式!”
老格式?沈青展开那所谓“格目”,眉头越皱越紧——字迹潦草,描述含糊,“面色青黑”“口鼻有血”之类笼统之词充斥,关键损伤部位、尺寸、形态一概缺失。
她盯着那纸看了很久。
然后磨墨,提笔。
**“验尸格目”**
**一、尸表检验:**
1。死者男性,年约四十,身长五尺三寸……
2。颈部索沟一道,周长一尺二寸,宽三分。前位于喉结上方一寸,最深达二分;向两侧斜上行,经下颌角下缘,于左颈后出现长约一寸二分平直段……
3。双手指甲缝内嵌有朱红色漆屑及微量白色香粉,经辨认为兰花香型……
她写得很慢,将现代法医尸检报告的结构打散,融入这个时代能接受的表述。重点部位附上简易图示——索沟走向、舌骨骨折方向示意图。
最后,在纸背不起眼的角落,她用极小字写下一行:
**“受力分析:假设他勒,施力方向应为前上,需排查身高高于死者、可形成膝顶背体位之嫌疑人。”**
墨干。她将格目递还。
书吏扫了一眼,愣住:“这、这画的什么鬼符?!”
“更清楚。”沈青简单道。
书吏骂骂咧咧,但还是卷起格目走了。他自然不会注意到,角落里那份详尽的手稿副本,已被谢衡的随从悄然替换。
殓房重归寂静。
沈青走到水缸边,一遍遍洗手。冰冷的水刺得骨头发痛。
她抬起头,破窗漏进的天光,在水面碎成摇晃的亮斑。
亮斑里,恍惚又是解剖室无影灯的光晕。
“沈医生,三号手术室准备好了——”
谁的声音?
她猛地闭眼。
再睁开时,水面只剩自己的倒影:一个穿着粗布衣、双手冻得通红的古代仵作之女。
她慢慢直起身,将锈刀在磨石上一下下打磨。
金属刮擦声,在空旷的殓房里,一声,又一声。
像某种仪式。
也像某种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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