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一个足够逼真、又能快速引爆的‘发现’现场。”墨娘子沉吟,“不能太刻意,但又要确保关键人物能‘偶然’获知。苏娘子留下的那条暗线……或许能用上。”
沈青知道墨娘子指的是苏娘子经营多年、即便在她“失踪”后仍未完全断绝的隐秘情报网。那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以利益和人情维系的关系网,比黑水寨的江湖路子更接近真正的权贵消息层。
“可以。但必须确保绝对安全,事后能切断所有联系。”沈青强调,“此外,我们还需要在渝州制造几起不大不小、但与‘秘密泄露’似是而非的骚乱,比如某个保管旧档的吏员突然‘暴病’,某间与瑞王有间接关联的商铺遭‘窃’,进一步混淆视听,分散力量。”
墨娘子点头:“寨子里有擅长此道的老手。伪造残片需要时间,但三天之内可以准备好。散布消息和制造骚乱同步进行。那么,袭庄救人这边,你打算怎么做?”
沈青的目光回到锦云庄地形图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处“石室”。“一旦渝州乱起,就是我们行动之时。我们需要一支人数不多,但各怀绝技的精锐小队。至少需要:一个轻功绝佳、擅长潜入探查的先锋;一个精通机关消息、能破解可能存在的密室机关的好手;一个用毒或用药的行家,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还要有足够强的正面搏杀力量,应对突发遭遇。”
她看向墨娘子:“人选,你来定。我相信黑水寨藏龙卧虎。”
墨娘子脸上露出一丝近乎骄傲的神色:“放心。轻功最好的‘夜枭’,机关术得自家传的‘老鬼’,用毒连我都忌惮三分的‘鸠娘’,再加上我,和你。”
沈青微微一愣:“你亲自去?”
“江文远于我有旧恩,虽然他不一定记得。”墨娘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而且,锦云庄不是寻常地方,我不去,不放心。”
沈青没有再多言,这是江湖人的义气与担当。她低下头,继续完善计划细节:“行动时间,定在渝州‘残片’消息传开后的第二个深夜。利用夜色和可能的天气(最近多雾)掩护。潜入路线……”她的炭笔在地形图上画出一条曲折的、避开主要守卫点的虚线,“从后山断崖利用绳索下到庄子西侧外墙,这里靠近马厩和杂物区,夜间守卫相对松懈,且有林木遮掩。‘夜枭’先上,解决暗哨,垂下绳索。进去后,分两组。一组由‘老鬼’带领,直奔可能藏有铁券原件或其他重要物证的密室方向,即便找不到,也要制造搜索痕迹,吸引剩余守卫;另一组,由我、你、还有‘鸠娘’,直扑石室救人。‘鸠娘’负责清除沿途可能遭遇的巡逻或暗桩,尽量无声。”
“救人之后呢?”墨娘子问,“原路返回风险太大,一旦警报拉响,断崖就是绝路。”
“不走原路。”沈青的炭笔划向庄子东南角,“这里,靠近内河支流,有排水暗渠出口,虽然狭窄肮脏,但可容人勉强通过。温叟提过,当年参与改建的匠人留过后手,某些非核心的排水结构并未完全按照防卫图纸施工,留有冗余。我们可以从这里遁入河道,寨子里提前安排快船接应。”
墨娘子仔细看着那条路线,缓缓点头:“排水渠……倒是出其不意。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栅栏或积淤。”
“‘老鬼’应该能解决栅栏。积淤……”沈青顿了顿,“只能赌一把。比起被围困在庄内,这是一条生路。”
计划在两人的商讨中逐渐清晰、丰满,每一个环节都被反复推敲,每一种意外都被尽量考虑应对方案。油灯添了两次油,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隐隐透出黎明前的寒意。
最终,所有细节落定。墨娘子收起地形图和密文图谱的副本,起身:“我这就去安排人选,启动渝州那边的布置。你抓紧时间休息,腿伤不能再恶化。三天后,行动。”
沈青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她伸手,拿起桌上那块靛蓝色的粗布,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砺的布料。布是从江知意那件在砖窑时常穿的旧衣上剪下的,洗得发白,边缘有些毛糙,却仿佛还残留着主人一丝极淡的、混合着皂角与旧书卷的气息。
知意,再坚持三天。她在心里无声地说。这次,换我去接你回家。
窗外,山雾渐起,如乳白色的轻纱,缓缓漫过黑水寨的屋檐与树梢,向着更广阔的、沉睡的蜀中群山弥漫开去。雾锁重楼,而破雾的利刃,已然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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