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封面无字。翻开第一页,是几行潦草的日期和数字:
**“承奉三年五月初七,收钱庄兑票,纹银贰仟两,票号‘通汇昌’,兑付地:扬州。”**
江知意呼吸一滞,快速往后翻。
每一页都是类似的记录:日期、款项来源、数额、经手票号或钱庄。款项从几百两到数千两不等,时间跨度正是江文远督办江州堤坝的最后半年。
但诡异的是,这些款项的“用途”一栏,全是空白。
“这不是官账。”江知意声音发紧,“官账有固定格式,须注明款项用途、支取人、核验官印。这册子……像是私记的流水,只记收,不记支。”
沈青凑近细看。纸页上的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书写。有些数字写得工整,有些则潦草急促,甚至有几处被墨点污渍,像是书写时手在颤抖。
“能看出是谁的笔迹吗?”她问。
江知意摇头:“不是父亲的字。父亲的字端正清峻,有颜体风骨。这笔迹……偏柔,带些行草习气,像是常年书写文书的小吏。”
她继续往后翻,翻到册子最后几页时,动作忽然顿住。
那几页不再是单纯的数字记录,而是一些简短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词组和符号:
**“龙游——三号仓——丙字箱”**
**“漕船‘顺风’,吃水七尺三,实载?”**
**“七月十五,子时,老地方”**
**“硫磺味重,需散”**
最下面一行,是一个被反复涂抹、却依然能辨认出的名字:
**“冯……阚”**
江知意的手指按在那个名字上,指尖冰凉。
冯阚。漕运司副使。正五品官员。三年前江州案发时,他正是江州段漕运监管的佐贰官。
“龙游商帮,三号仓,丙字箱。”江知意低声重复,“如果……如果这些记录的是走私货物的存放位置和交接暗号……”
苏娘子喝了口汤,悠悠道:“巧了不是?我打听龙游商帮时,听说他们在江州码头,确实长期租用了三个大仓,编号就是‘甲、乙、丙’。丙字仓最小,但看守最严,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
沈青盯着那行“硫磺味重,需散”。硫磺。火药原料。江知意父亲怀疑漕船夹带的东西。
“这本册子,”她看向苏娘子,“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苏娘子放下碗,擦了擦嘴:“死掉的老掮客知道,但他死了。经手的几个二道贩子,我都打点过了,他们只当是普通黑账,不敢多问。至于原主人……”她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早就跟那老掮客一样,‘失足’了。”
院子里一时寂静。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却驱不散那股从册子里渗出的寒意。
“你要什么?”江知意抬眼,直视苏娘子。
苏娘子回视她,笑容里多了几分认真:“江姑娘爽快。我要的不多——第一,这册子的抄本,给我一份。第二,你们若真翻了案,我要清河县黑市三成的‘干净’生意。”
“三成?”沈青皱眉,“胃口不小。”
“风险也不小啊,沈姑娘。”苏娘子摇着团扇,“我苏三娘在这清河县混了十几年,靠的就是眼明心亮,不站队。可这回,我把宝押在你们身上,赌的可是身家性命。要三成,不过分。”
江知意沉默片刻:“若我们输了呢?”
“那你们大概活不成。”苏娘子说得直白,“而我嘛,大不了卷铺盖跑路,换个地方重新来过。但这些年攒下的基业,可就全没了。所以,”她身体前倾,眼神锐利,“你们最好别输。”
沈青与江知意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