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小心翼翼地隙开一条缝,漫出氤氲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谢知韫从里面走了出来。
“洗好了?”见她出来,陆子榆眼神微微一亮,盛了杯刚煮好不久的姜汤。
洗过澡,谢知韫那份清冷脱俗的气质更被凸显出来。长发湿润如藻,搭在胸前,衬得脸更加精致小巧,我见犹怜。但那份处变不惊的沉静,仍然是她那双杏眼的底色。
“过来坐。”陆子榆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谢知韫依言走过去,姿态依旧带着古人的儒雅,坐下时也只占了沙发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膝。
“你淋了雨,喝点姜汤,去去寒……”陆子榆说着,将姜汤递给谢知韫,“小心烫!”
谢知韫双手接过姜汤,浅呷一口。
“多谢。”她轻声说。
陆子榆的目光落在她额角那处新鲜的擦伤上。伤口边缘微微红肿,洗去泥污后更显清晰。
“伤口要处理一下。”她起身,拿出药箱,取出一支碘伏棉签,“可能有点凉。”
谢知韫微微颔首,顺从着仰起脸。
陆子榆动作很轻,棉签擦过伤口时,能感觉到对方颤动的睫毛。她撕开创可贴,仔细贴好。
“好了。”
“多谢。”谢知韫碰了碰额头那小块贴布,轻声道。
沉默在屋内之间蔓延,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晚间的车流声作为背景音。
陆子榆知道,不能再回避那个核心问题了。
她理了一遍逻辑,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却郑重地看向谢知韫。
“在告诉你这里是哪里之前,”陆子榆缓缓开口,“我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陆子榆,陆地的陆,子曰的子,榆树的榆,二十七岁,蓉都本地人。工作是……产品经理,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管事的职务。”她尽量用对方可能理解的词汇解释。
谢知韫抬起眼帘,注视着她,消化着这些信息,而后颔首:“陆姑娘。小女姓谢,名知韫。知书达理的知,韫椟而藏的韫。年二十有二,汴京人士,家父是太医署令。”
她的自我介绍,带着骨子里透出的古韵和儒雅。
谢,知,韫。
陆子榆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真好听,人如其名。
她点了点头,继续进行那艰难的话题:
陆子榆纠结半天,喊“谢小姐”太生分,喊“知韫”又太亲密,索性直接叫了全名,还更正式些。
“嗯……谢知韫你好……接下来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非常重要,能帮我弄清一些事。”她预先铺垫,尽可能减轻冲击。
思考了这么久,刚开口陆子榆就又想扇自己一巴掌——这语气,这措辞,怎么感觉像在面试!
“你一直生活的……是什么朝代?年号是什么?还有你之前提到,‘乱军’,具体是指什么呢?”
呼——终于问出来了!陆子榆心脏突突狂跳。
谢知韫捧着碗,手指微微收紧。她沉默了半晌,眼睫低垂,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积蓄面对真相的勇气。
沉默良久,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失焦,仿佛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来自……大宋。”她的声音很轻,沾着时间的尘埃,“靖康元年,闰十一月。金人破城,汴京……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