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云履踩过我散在地上的头发,有点痛。
她们踏着流云远去,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
山风卷着枯叶打转,将微弱的哀求声撕得粉碎。流云飞远了。
安静了。
只剩我。还捆着,跪在泥里。灵囊的碎片就在眼前,沾满了泥。我挣了挣,索子松了些,手抖得厉害,捧不起那几片碎布。
眼泪砸上去。泥点晕开。
“……屈老太。”
我叫了一声。没人应。
“他们都欺负我……”
我停了一下。山风往嘴里灌。
“……我好想你啊。”
然后突然就忍不住了。我扑倒在那片被碾平的土上,脸贴着潮湿的泥,多日来的委屈如决堤之水,我哭了出来。声音很大,很难听,撕扯着喉咙和胸口。鸟被惊起来,扑棱棱飞走一片。
翅膀的声音,到处都是。
暮色沉得很快。我哭不动了,脸上又干又紧。三天……只剩三天了。
我支起身子爬起来,收拾了两件破衣服。没什么可带的。最后一点晚霞暗下去的时候,我已经在山路上了。
从二十九城到第一城……听说仙君驾云也要三天三夜。我没修为,靠这两条腿……不敢想。可总得去。
夜色如浓墨般化不开,将四周的山林都吞没在黑暗里。
我从来没离开过城墙这么远,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心在喉咙口跳,声音大得自己都能听见。身子抖得厉害,可还是强迫着脚一步一步往前挪。
月光偶尔漏下来一点,惨白地照在脸上。泪痕还没来得及擦干,我想,肯定很狼狈。脚下枯枝“咔”一声,我整个人一哆嗦。可想到老太……我咬住嘴唇,继续走。夜露湿了衣裳,贴在身上,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战,实在是冷得钻心。但我没停,不能停。
突然,不远处的林子有声音。
不是风声。是……窸窸窣窣的,混在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树影婆娑间,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僵住了,下意识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等它过去,等它过去……
突然,一道黑影骤然破开夜色,裹挟着腥风朝我扑来!
我甚至没看清,只觉得肩膀一凉,然后整个人被一阵狂暴的气浪掀翻出去,重重摔在泥地上。
我瘫在那儿,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着。野兽的腥臭味还萦绕在鼻子里。
锋利的兽爪在那留下一道道血色的划痕,衣服“刺啦”一声破了,肩膀火辣辣地疼,冷风灌进来,胸口一片冰凉。
万幸的是,那野兽似乎只是路过。我望向漆黑的林间,只留下几片被踏碎的枯叶在原地打着旋儿。它……好像走了?我撑着想坐起来,浑身都在抖。
可就在这时,余光里,我瞥见有一道更大的阴影。
月光很惨淡,勉强勾出个轮廓。很大,很狰狞。我牙齿开始打颤,手摸向腰间——摸到了“玉尘斩”。冰凉的刀柄让我稍微定下一点神。老太教过几招防身,我学得不好,可……总比没有强,这是此刻唯一的倚仗了。
我把它抽出来。刀面映着一点月光,也映出我白得吓人的脸。
那东西看偷袭没成,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脚步声很沉,地面在微微震动。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在黑暗里亮得骇人,闪烁着凶光。
我握刀的手抖得快要握不住,可还是勉强摆出了老太教的那个姿势——手肘内收,刀尖向前。
它完全走出来了。
我看清它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
血饕。
是血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