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与深渊像张开的凶兽巨口,即将吃掉我了。
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马上到来。
有人拉住了我。
就在我即将被混沌雾气彻底吞没的那一瞬间——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穿梭于阴影的幽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侧面陡峭山壁飞掠而下,精准地切入我下坠的轨迹。
一条柔韧的灵力束带如灵蛇搬探出,倏地缠上我的腰肢,随即猛地收紧、向上提拉!
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稳稳托住的安全感。
我落入了一个怀抱。
一个带着草木晒干后的清香的怀抱。
是柳煦。
她感知到此地剧烈的能量波动,加速赶来,正好救下即将跌落深渊的我。
我被她稳稳地抱着,感受着她的动作。几个轻巧的纵跃,便稳稳地落回了悬崖上方较为平坦的地面。
她低头看过来。从她的瞳仁里,我看见自己比白日更加狼狈凄惨——新伤叠着旧伤,右眼处的布条早已不见,眼窝周围一片狰狞暗红的血痂,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唯有这只勉强睁开的左眼里,还稍微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一丝……深可见骨的荒凉。
这是我。
易凡果。
我看到柳煦眉头紧蹙,她立即将温和的灵力渡入我体内,试图护住我的心脉,又取出珍贵的丹药喂我服下。
丹药在喉间化开,暖意蔓延。
可那股寒意,仍冻在骨头上。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唇瓣轻颤,声音却竭力平稳:“不能……死……”
我努力弯起嘴角,想给她一个安宁的笑:“没呢,煦大人,我很好。”
“你……”她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温和,温和得像一层纱布,覆在溃烂的伤口上,“此处已不安全。那东西既能找上你一次,便可能有第二次。你如今伤势未愈,独自一人,太过危险。”
我突然将全身重量靠进她怀里。丹药的暖流与渡入的灵力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但也让我更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体与魂魄的双重虚弱与疼痛。
我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柳煦静静注视着我,悄然加快了灵力输送。沉默片刻,她轻声向我提议:
“若你暂无更好的去处……不如随我回皇城。那里戒备森严,寻常邪祟难以侵入。我可安排你先在城门担任守卫,虽是最低阶的职司,但胜在安稳,有固定俸禄可维生,亦可接触一些基础的修炼法门。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缓:“皇城守卫每日皆有固定的操练,你可与同僚一同练习,强身健体,主动去学一些防身之术。日后……总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皇城守卫?与侍卫一同练习?
我灰暗的左眼中,似乎有极微弱的星火闪动了一下。
我心里清楚,那并非对权势的渴望,而是对“安稳”、“学习”、“变强”这些字眼的本能向往。
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欺凌、背叛与濒死,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力量的珍贵,也更渴望一个能让我稍微喘息、有机会积蓄一些力量的容身之所。
皇城,无疑比这危机四伏的二十九城底层要安全得多。
我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也无力再去深思这背后的利弊与柳煦的用意。
喉结滚动,我听见自己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