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草,乃蓬莱圣物,由蓬莱仙君亲守。
沈宴蹙眉。
老妪却凑近些,嗓音压得极低:“客人若要求草……倒非全无门路。蓬莱的看守,早年欠我族一个人情。这瓶烬魂里,已混入一缕‘引魂香’——服毒者气息会与仙草根茎共鸣。届时只需将人带至蓬莱外围,看守自会‘感应’,行个方便……”
余话未尽,只留意味深长的笑。
沈宴指节收紧。
烬魂之毒,蓬莱可解,但看守是魔族内应——这意味着,服毒者会被“引”入陷阱。若霜雪为救易凡果去取草,便是自投罗网;若不去,便只能眼睁睁看那贱人魂飞魄散。
无论哪条路,皆是死局。
“好算计。”沈宴收好玉瓶,没入黑暗。
千里之外,人间客栈。
霜雪盘坐榻上,周身笼着一层淡金光晕。她双目紧闭,手结法印,额间沁出细密冷汗。
自那日饮下沈宴的毒酒,锁灵散之毒便如附骨之疽,深扎于神力脉络之中。往日那些运转只缓表象,真正的毒一直在侵蚀本源。
但今夜,是时候了。
她缓缓吐息,体内神力如冰河倒涌,沿玄奥轨迹逆向运转。每行一周,经脉深处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是毒素被强行剥离的征兆。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天色将明时,她猝然睁眼,一口漆黑如墨的血箭喷入面前铜盆。
“嗤——”
黑血触盆即沸,腾起腥臭浓烟,烟中隐约有扭曲魔纹挣扎溃散。
霜雪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可那双冰蓝眼眸却亮得骇人,澄澈凛冽,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锁灵散之毒,终是逼尽了。
她拭去唇边血迹,目光落在盆中渐归平静的毒血上。果然如她所料——沈宴与魔君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她。
是易凡果。
幸而当时在殿前,她抢先饮下了本该给易凡果的酒。否则此刻中毒的……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丝后怕的寒意。
可为何是易凡果?从深魔幽渊捡回的孩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守门侍卫,从二十九城到第一城,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魔君如此大费周章?
线索太少,迷雾太浓。
霜雪起身走到窗边。晨光微露,街上已有行人。她抬手,指尖在虚空徐徐勾勒。
淡金灵光流转,凝作繁复符文,彼此勾连缠绕,渐次组成一幅庞大立体阵图。阵图中心,沈宴的虚影正沿轨迹移动——从霜雪殿偏殿,到无光城黑市,再折返天界。
每一处停留,每一次魔气相接,皆被符文精准镌刻。
当沈宴踏入“百解堂”刹那,阵图中代表她的虚影骤亮起刺目血光,延伸出数道暗紫细线,与阵图边缘一团翻涌的浓稠魔气死死相连。
霜雪指尖一顿。
冰蓝眼眸凝着那团魔气,眸底渐次结起寒霜。
许久,她轻轻挥手,阵图收束凝结,化一枚金色光点没入掌心。
“第三桩铁证。”她低声自语,“勾结魔君,交易禁药,谋害同袍……沈宴,你还有何可辩。”
行至门边,手按上门板。
隔壁悄无声息,易凡果应当还在沉睡。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沈宴的杀意,不知魔君的布局,亦不知自己为何被卷入这场千年恩怨。
“委屈你了。”霜雪望着门板,嗓音轻得几不可闻,“再忍一忍……很快了。”
晨光透窗,在她素白面容投下淡薄阴影。
那双清澈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痛楚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