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脸上的悲切,肉眼可见地一寸寸褪了。
像潮水退去,露出底下嶙峋的礁石。泪还在流,可眼底温度没了。目光越过我,落在血泊里那具冰冷龟裂的身子上,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那不是悲痛。
是惊疑,是算计,是某种更阴冷的东西。
随即,目光化成了更深切的、更“像样”的悲痛。她猛地起身,袖中滑出一物——
三寸银针。
针细如牛毛,在烛光下流转金属冷光。针尖处,淬一点幽蓝,蓝得妖异,蓝得刺目,像深夜坟冢里飘的鬼火。
“让我看看!”声还颤,可颤里多了别的东西。一步上前,带着不容拒的决绝,伸手就朝师父颈侧动脉探去——那银针的幽蓝针尖,在指尖若隐若现。
快,准,狠。指尖挟风,直取要害。
就在淬毒的指头要碰上师父冰冷皮肤的刹那——
那只本该冰冷、本该垂落、本该毫无生气的手,
倏地抬起。
五指如铁钳,稳,准,狠。
精准地,扣死了沈宴的手腕。
“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死寂里炸开。
不是骨头断——是那根银针。在五指合拢的力道下,三寸银针应声而碎,化成一蓬细密的、闪着幽蓝寒光的齑粉,簌簌落下,没入黑血泊里,不见了。
沈宴脸上所有表情,瞬间冻结。
像迎面泼了盆冰水,又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原地。僵硬地,极慢地,低下头。
看向自己手腕。
那只扣住她的手,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皮肤上蛛网似的裂痕蔓到手背,可那力道,却冷,固,不容置疑。
然后,她顺着手,看向臂,肩,最终——
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
冰蓝色。
清冽,冰冷,锐利如初,没半分涣散,没半分将死之人的浊。眼底深处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讥诮,是洞穿一切的嘲弄,是沉淀了千年风雪、此刻终于迸出来的——
杀意。
“……滚。”
师父开口,吐出一个字。
声不高,甚至有些哑,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每人耳膜。
她松了手。
沈宴踉跄后退,撞翻身后一张紫檀矮几。茶具哗啦摔一地,瓷片迸溅。她捂住被捏得几乎变形的手腕,脸色惨白如鬼,唇哆嗦着,没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