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死寂。
客栈的硬板床硌得人脊骨生疼。手背上,白日里师父指尖划过的刺痛感仍未消退,混着心底翻腾的疑云,一点点碾碎残存的睡意。
窗外,最后一缕月光被浓云吞噬。
黑暗沉甸甸地压上胸口。
“喀啦——!”
木屑猛然炸裂!
七道黑影如秃鹫般破窗而入,黑袍在魔气中翻涌,兜帽下猩红的瞳孔齐齐锁死我的咽喉。杀意如有实质,震得梁上积尘簌簌砸落。为首者枯爪已递至眉睫,指尖淬着幽绿的毒芒——
要死了。
“叮。”
一声清响,如玉磬碎冰。
半片青瓷茶盏自我身后的榻上无声掠出,精准地钉入那只袭来的掌心。月光恰在此时漏下一线,照亮了碎片边缘未干的、温热的茶渍。
红痕在她掌心瞬间绽开,冰霜如活物般沿着手臂急速蔓延。她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整个人便保持着扑杀的姿态,在“哗啦”轻响中,碎成一地晶莹的冰渣。
余下六人骇然止步。
所有的目光,骤然转向窗边。
师父仍坐在原处。
素白中衣,银发流泻,手中正缓缓转动着茶壶上最后一片残瓷。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瘆人。
“魔君的人。”她的声音裹着深冬的霜气。
短暂的死寂后,左侧一名魔修发出砂石摩擦般的狞笑:“霜雪战神……好眼力。但你以为,你还护得住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我,“魔君亲口下令要拿的人!交出来,或许能留你全尸!”
魔君?
我僵在榻上,寒意从脚底窜起。
师父眸色骤然沉入寒潭之底。
“原来如此,”她指尖的瓷片转过一道冰冷的弧光,“沈宴下的锁灵散,是幌子。”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瞬间,白影动了。
快如一道被风吹散的烟。寒芒连闪,瓷片化作夺命的飞星。两名最近的魔修咽喉同时绽开细密的血线,冰霜瞬间封喉,无声倒地。第三人暴退数步,双手急速结印,袖中黑雾涌出,化作一条狰狞的毒蛇昂首扑咬——
师父甚至没有抬眼。
那片染血的瓷片脱手而出,穿透黑雾,精准地钉入其眉心。黑雾哀鸣着溃散,尸体轰然倒下,撞翻了身后的木桌。
巨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瞬息之间,七去其四。
剩余的三名魔修脸色剧变,急速退至狭窄的走廊,嘶声喝道:“结阵!放‘噬魂瘴’!她身中锁灵散,撑不了多久!”
暗紫色的浓雾自她们袖口、袍角疯狂涌出,带着刺鼻的腥甜,迅速腐蚀着周遭的木壁,发出“滋滋”的骇人声响。毒雾翻滚,转瞬便弥漫成一片粘稠的、吞噬光线的沼泽。
“退后。”
冰凉的手将我拽至她身后。她依旧挡在我身前,素白的中衣在翻涌的毒雾中,白得像一道随时会熄灭的光。
“师父,您的毒——”我急道,嗅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腻。
“闭气。”
她头也未回,只抬手在身前虚划。一道冰蓝色的半透明光幕瞬间展开,将汹涌而来的毒雾勉强阻隔在外。雾气撞击在光幕上,发出嗤嗤的侵蚀声,灵光明灭不定,剧烈地颤抖着。
她背脊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难以抑制地微微发颤。
毒雾愈发浓郁,竟在其中凝结出千百张扭曲的鬼面,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冲撞着屏障。
“咔嚓——”
一道细微的裂痕,骤然出现在光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