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我把她劈成了两半。”师父轻描淡写,“五百年前,南荒鬼乱,我被鬼魂吞入腹中,用剑从里到外把它剖开了。”
“还有呢?”
“还有三百年前,西海深渊,为取定海珠,被万丈水压挤断了全身一半的骨头。”师父顿了顿,“不过定海珠拿到了,不亏。”
我沉默了。
这些事,我从未听她提起过。我知道她是战神,知道她身经百战,知道她满身伤痕。但我不知道,每一道伤痕背后,都是这样生死一线的往事。
“……”,我紧紧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心疼,心疼师父。
“痛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都过去了。”师父并不在意地回答。
药膏敷上去的瞬间,师父的背肌骤然绷紧。我听见她吸气的声音,很短促,然后归于平静。但她的手指抠进了玉床,指节发白。
“师父。”我忽然说。
“嗯?”
“您替我挡雷劫,我其实……很高兴。”
师父没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她不会回应了,她才低声说:
“我知道。”
那天晚上,换完药后,师父没有立刻躺下。她靠在玉床上,看着静室顶部的冰棱,忽然问:
“你修为减半,是因为溯魂草吗?”
我一怔。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修为减半的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连医仙都没说。我是怎么暴露的?
“不必惊讶。”师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为我护法三日,真元损耗我能感知。但损耗不会让修为直接减半。唯一的可能,是你在取溯魂草时,用自身修为献祭。”
她说对了。
“为什么这么做?”师父问。
“您需要。”我说。
“我需要,你就给?”
“是。”
师父转过头,看着我。玄冰墙的冷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表情有些模糊。良久,她伸出手,很轻地碰了碰我的脸颊。
“傻子。”
她说,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
那一夜,我没有离开静室。
我坐在玉床边,看着师父睡去。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我知道她在做梦,也许是关于雷劫的噩梦,也许是关于更久远的事情。
我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像她的人一样,总是带着一种疏离的冷。但这一刻,我握得很紧,想把所有温度都传给她。
“师父。”我低声说,“无论您想做什么,我都会帮您。”
“无论代价是什么。”
她似乎在梦中听见了,眉头微微舒展,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而我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刹那,一滴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枕中,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