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刺耳欲聋。紧接着,地上散落的、残破的魔物残骸,竟如活物般朝它涌去。黏腻的血肉层层包裹住它残破的躯体,宛如披甲。霜雪瞳孔骤缩——那团东西,已然胀大了数倍,裸露的森森白骨上,还挂着她方才留下的冰凌。
“封!”
她双掌合十,千里云海瞬间冻结为一面巨镜。
万籁俱寂。有那么一刹那,天地仿佛凝滞。
然而,脚下冰面随即传来异响。嘎吱……嘎吱……似有物在冰下刮擦。是千命仙率先察觉,她手中白玉枪忽地折射出一道不祥的灰影。
“将军!后心!”
霜雪蓦然回身。
碎冰正从一张狰狞面孔上簌簌剥落。那团秽物,裹挟着地底至浊的寒气,已化为一枚血肉凝成的箭矢,直射她的咽喉!
太快了。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
银光乍现。是千命仙袖中法宝。光华笼罩之处,却是屈老太枯瘦的身影。她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挪至霜雪身前,不偏不倚,正挡在那致命一击的轨迹上。
她甚至来不及结印。
鬼神的利爪,当胸贯穿。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我看见,屈老太灰白的发丝,自末梢开始,寸寸成灰。那总是佝偻着、挡在我身前的躯体,宛如一缕被疾风吹散的青烟,就这样……淡去,消散。
鬼神一击未能得手,周身血肉魔甲剧烈抽搐起来。随即,它竟将那些尚在蠕动的血肉自行震碎。
噗——
漫天血雾,腥浓得令人窒息。血雨之中,唯余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鸣,那东西,借着血遁,消失无踪。
无影无踪。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望着屈老太方才站立之处,空空荡荡。唯有点点细微的、银白色的灵光,仍在空气中飘散。那双布满老茧与皱纹的手……最后的姿势,是想要护住谁?
是……护住我。
“屈……”
第一个字挤出喉咙,后续的呼喊便已破碎。
“屈老——太——!!!”
悲号撕心裂肺,在空旷的、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空茫。我颤抖着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那些光点。抓不住。风一过,便什么也不剩了。
不要。不要走。
我扑倒在地,十指狠狠抠进被鲜血浸透的泥泞里。
“回来……”
嗓音嘶哑得不成调子。
“求求您……回来……”
眼泪滚落,混着颊边的血污,砸进泥中。我哆嗦着,解下腰间那只小小的灵囊——是屈老太给我缝的,说能装些零碎小物。我打开囊口,用指尖,极小心地去拢那些尚未散尽的、微弱的灵光。
指尖触及粗砺的囊布时,恍惚间……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干燥的,温暖的。
夕阳终于彻底沉没,余晖如血泼洒大地,映照着那些横陈的、冰冷的躯体。
我跪坐在血泊中,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只盛了零星微光的灵囊。
忽然明白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摸着我的头,笑着唤我“小果子”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雷雨交加的深夜里,坐在我床边,用苍老的、走调的嗓音,为我哼唱那支安眠曲了。
旷野的风呜咽着吹来,卷起我散乱的长发,拍打在满是泪痕与血污的脸上。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