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果子就是盐肤木的果子,果实表面结着晶莹的盐霜。尝一口,又咸又酸,既能当盐又能当醋,但它无法用来炼盐,倒可以用来做成醋。
平朝的盐铁被官方垄断,遇上盐税高的时候,盐价要往上涨一大截,穷苦人家舍不得买盐,索性就用这盐果子替代。
李秀燕听了不好再说什么,呵斥了几句:“盐还是不能省的,明儿你把家里的鸡蛋装上半篓去换些盐回来。”
白屿点点头,“听到了,阿嫂。”
白海不愿意再吃,推了碗,筷子一扔,“咽不下口去,柜子里还有包麻饼酥,我去吃两口垫垫肚子。”说完起身就走了。
白山用筷子敲了敲碗,终于开口了,气道:“惯的!若是荒年叫你们饿上几天,便是馊的都能吃下肚去,将就着吃,红薯也是粮食,别糟蹋了。”
冉哥儿却是也搁了碗筷,“我是吃不下去了,我也回屋里吃块麻饼酥算了。”
李秀燕瞥了他一眼,“去吧,今晚你小叔做的这饭实在是不成。”
冉哥儿一走,灶房里就剩白屿,白山和李秀燕三人了,白屿小口吃着手里的红薯,白山去锅里舀了瓢水,倒进了萝卜汤里调和了下咸淡,勉强能入口。
李秀燕舍不得那盘炒鸡蛋,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实在是齁的她舌头发苦,咕噜咕噜喝了两大碗水,用水给填了个肚子饱。
她愤愤的将筷子拍在桌上,“饭没给吃饱,倒是喝饱了,你们哥两吃吧,明儿要是再胡乱做成这样,屿哥儿你后面几天也就不用吃饭了。”说完话也走了。
昏暗的油灯下,白山和白屿两兄弟默默不语的坐着啃红薯,那盘凉拌蕨菜几乎没动几筷子,萝卜汤白山倒是吃了半盆,一盘炒鸡蛋太咸,没人咽的下去,也给剩了。
白山扒拉着剩下的半碗萝卜汤,咽下后,才缓缓开口:“要是实在咸吃不饱,屿哥儿你就去橱柜里拿两个鸡蛋煮来吃了,垫垫肚子吧,我瞧你瘦的,腕骨都凸的厉害。”
白屿垂着眸子又从筐子里捡了一个红薯,开始撕皮,轻声道:“家里的鸡蛋我是吃不得,阿嫂会骂的,不止骂我,连大哥你也要跟着挨骂不是吗?”
他抬眼看向白山。
白山被他漆黑的眸子看的心虚,连忙低下眼,含糊道:“我不告诉她,你吃就是了。”
白屿极浅的笑了下,“家里不是你说了算,我还是不找这个麻烦了,再说我瘦也不是这几天的事儿了,大哥,你当真没看见这些年我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他以前是痛恨自己这个亲大哥的,恨他的软弱无能,老实本分过了头,没一点血性男儿性,才让他吃了这些年的苦,也让阿娘抱憾而终。
可这两年来,他许是释怀了,白山护不住他,他自己护自己就是了,总不能将希望一直寄托在别人身上,路是要靠自己走的,日子总得要自己挣出来。
现在他看白山,是觉得可怜,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却一辈子窝窝囊囊,没个主见,媳妇儿随意欺负打骂他就算了,连自己的孩子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地里的活太多了,我成日在外面忙活,我是顾不上你的,家里你认真做好活计,总是不会太难过的。。。。。。”白山说的急急巴巴,似是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出去,这样他的心里才不会有更多的愧疚。
白屿没戳穿他,开始捡碗,慢条斯理的问:“大哥,咱爹娘都去了,细算下来也没个什么亲戚了,我前两天想起,咱家是不是还有门远亲。”
白山懵懵的看他:“远亲?我怎没印象了。”
白屿:“阿娘以前似乎有个外表姐,后来嫁到了其他县的村子,一户姓叶的人家里,因着太远,后来便渐渐没走动了。”
白山被这么一提醒才想了些起来,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门远亲,阿娘的表姐姓刘,嫁的是南川洲的村子,好像是姓叶的一家,其他我也不大清楚了,怎突然问这个?”
白屿抿抿唇,说道:“这段时间阿娘老是给我托梦,说除了我们之外再没人惦念她,她在下面被人笑话,便想让我去寻寻亲,走动走动,叫人烧点纸钱给她,也让血缘亲情旺一旺。”
白山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阿娘,清明时都没能多给她烧些纸钱。”李秀燕银子攥的紧,不肯多给他一些,便只能捡着最便宜的黄纸烧了两叠。
白屿看着摇曳的油灯火芯,提议道:“要不,我去一趟南川洲吧,也不是太远,替阿娘见见这外表姐,叫她给阿娘多烧些纸钱元宝,她是阿娘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小的时候,阿娘给我说过,她和这外表姐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感情很好,睡一张床,还互相给绣了张出嫁时的帕子当陪嫁,一直收在柜子里的。”
白山摇头,“不行,你一个小哥儿怎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多危险啊。”
白屿继续劝说道:“阿娘在世时没享着我们什么福,死后去了地下,我们连她这点心愿都不能帮着完成吗,大哥,你亏欠我就罢了,阿娘你也不管了么?”
白山心里的愧疚被掀起,“那等我给你嫂嫂说说,看她。。。。。”
白屿连忙止住他的话,“要是让阿嫂知道了,她会放我去吗?大哥,你明知道阿嫂是不会同意的,这一趟先不说要费银钱做餐食路费,就是我走后家里的鸡鸭洒扫都要落在他们头上,阿嫂就不会同意。”
白山:“可不跟你嫂嫂说,那银子。。。。还有她问起,我如何回。。。。”
白屿早想好了措辞,“就说我去镇上帮人做工一个月,镇上的店铺招跑腿的,村长推举了我去做这份差事,一个月能有半两银子,嫂嫂听了这工钱自会答应的,至于路费,我会去跟村长借的,后面做了工还。”
“那一个月后你回来了,这工钱哪里来?”
白屿:“我去一趟或只要半月,剩下半月我便在外面做活,半两是挣不到,但三钱银子还是有的,到时候嫂嫂最多是苛责几句,收了银子便也罢了。”
白山被说的动摇了,“我还是不放心你路上的安危。”
白屿见状直接跪下了,字字珠玑道:“大哥,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害苦了我,也惹了阿娘伤心一场,临走时都不知道有没有记着你的错怪你对她不好,你难道还要继续对她不孝惹她伤心吗?日后去了地下,看见阿爹阿娘,你有何脸面对他们。”
白山羞愧难当,终于点头做了决定,“好,听你的,屿哥儿。”
白屿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成功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