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巷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江七燕踩着水洼走近“颜彩画室”时,门楣上的铜铃正被风撞得叮当响——这声音她在第一卷第八章的匿名信里听过,此刻格外清晰。
“夜法医,到了。”她转头,看见夜清梅站在巷口,鹅黄衬衫下摆沾着草屑,“周阿婆说,这画室最近总闹‘怪事’。”
夜清梅点头,手里拎着勘察箱:“陈默昨晚调了监控,发现失踪前一周,有个穿藏青卫衣的男人每天来画室。”她推开门,松节油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你闻,像被长期封闭的房间。”
画室比江七燕记忆中更乱。
靠墙的画架上支着幅未完成的油画,向日葵的花瓣扭曲成尖锐的三角,花盘里嵌着个模糊的小女孩轮廓——和沈知夏画本里的妹妹如出一辙。地板上有半干的赭石颜料,形状像被踩过的水洼;沙发裂口处沾着深色纤维,夜清梅蹲下来,用镊子夹起一片:“是羊毛,和藏青卫衣的材质吻合。”
“监控显示,男人最后一次出现是七天前的暴雨夜。”陈默抱着笔记本电脑从里屋出来,圆框眼镜上蒙着雾气,“他离开时,沈知夏抱着幅画追出去,两人争执的声音被雷声盖住了……”他调出监控截图,“这是男人的侧脸,左眉骨有道疤。”
江七燕凑近屏幕:“像画廊的陈助理——陈凯。”她想起第一卷第八章周阿婆提到的“墨绿连衣裙女人”和画廊名片,“陈凯三年前因剽窃被开除,沈知夏的个展海报和他旧作高度相似……”
夜清梅的手指在画框背面轻轻一刮。掉下片碎纸,上面是沈知夏的字迹:“他偷了我的画,也偷了我的妹妹。”
傍晚的社区调解室。
沈知夏的房东王婶搓着围裙:“这姑娘可怜呐。半年前她妹妹走了,她就总说‘要替妹妹完成画’。上周她突然说要‘躲躲’,房租都没退……”她从抽屉里拿出幅卷起来的画,“这是她走前塞给我的,说‘要是出事,交给警察’。”
画卷展开,是幅完整的向日葵。花瓣舒展如火焰,花盘里的小女孩清晰可见——正是沈知夏的妹妹。背面写着:“姐,这次换我替你看世界。”
江七燕的喉咙发紧。她想起自己锁在抽屉里的妹妹照片,想起十二岁那年,江小棠攥着她的手说:“姐,我想当画家。”
夜清梅用放大镜观察画框边缘:“这里有擦拭痕迹,残留着少量胶水。”她抬头,“沈知夏可能被胁迫过,这幅画是她留下的‘求救信号’。”
深夜的技术科。
陈默调出沈知夏的社交账号,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五天前:“有些人偷走的不是画,是我的命。”配图是她和妹妹的合影,两人站在向日葵田里,笑得像两朵绽放的花。
“查到了!”苏晓棠抱着奶茶冲进来,“沈知夏的妹妹叫沈知秋,十年前因白血病去世。她生前最爱向日葵,说‘等病好了,要和姐姐一起画满整个山坡’。”她抹了抹眼泪,“沈知夏的画,全是替妹妹完成的愿望。”
江七燕的手指攥紧奶茶杯。她望着屏幕上沈知秋的照片——短发,笑眼,和沈知夏有七分像。原来所有的“偏执”,都是未说出口的“想念”。
晨光再次洒在庆云巷时,江七燕和夜清梅站在画室对面的旧书店二楼。
夜清梅举起望远镜:“三楼窗户拉着遮光帘,但能看见画架上支着幅新画——还是向日葵。”她放下望远镜,“沈知夏可能被囚禁在这栋楼里。”
江七燕摸了摸腰间的手铐:“陈凯的银行流水显示,他最近取了大笔现金——够付赎金,或者……”她顿了顿,“处理沈知夏。”
夜清梅没接话。她望着画室的方向,想起沈知夏画里的向日葵——那些扭曲的花瓣,终于要在阳光下舒展开了。
风掀起她的衬衫下摆,露出左腕的银表。和江七燕的手铐一样,都是未完成的执念,也是必须完成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