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表面上唯唯,实际却心痛爱妾之死,恨透了散惠。
继位不过小半年时间,新天子就寻了个君前失仪的理由,罢免了散惠的內史尹之职,以尹吉甫之子尹伯封继任。
尹吉甫先代名臣,內史尹亦为尹伯世职,天子这一任命可称合理,群臣也不好反对。
紧接著,天子又追究当初继位典礼前、散惠擅动刀兵之罪,把他关进了王宫底下的詔狱。
其他朝臣心中惊诧,司空褒侯祈却是心知肚明。
什么擅动刀兵,不就是因为散惠刺死了天子钟爱的美貌妾室?
他对隨侍的次子褒平嘆道:“此事若公开,於天子、王室的声望颇有妨碍;散伯缘性情颇有刚烈,也定然不会为了这种破事,主动向王室低头。”
“可他父亲却是年老体衰,在詔狱那种地方,很难坚持太长时间。若是有个不好,散国与王室之间,该如何自处?”
“一个处理不好,散穆公、散宣公执政摄政的荣耀和遗泽,岂不全部落空?”
“唯今之计,只有我深知內情,能帮忙从中转圜一下了。你可返回国內,让你幼妹前来镐京,侍奉於天子跟前。”
“她容貌绝丽,必然能得天子之欢心,消除其爱妾被杀的怒气,从而救散伯之父早日脱离囹圄。”
“就当是作为昔年散伯冠礼时,我褒国贸然悔婚的补偿罢!”
褒平领命而去,两旬后带回了幼妹褒姒,由褒侯找机会进献给了天子。
天子见褒姒容貌更胜昔日宠妾,大喜之下,很快放散惠出詔狱。
实际上,这时候散宜缘也在设法营救散惠,方法和褒侯祈如出一辙,乃是以美女、珍宝贿赂。
这也是天子如此爽快的另一原因。
散惠出狱之后,得知褒侯祈、散宜缘的举动,很是不以为然。
他必须领褒侯祈的情。但对於自家儿子,就没必要客气了,回国后立刻斥责了一通。
散宜缘毫不在意,反而笑著说道:“这不是先祖襄伯的智慧吗?当年文王被商紂王囚禁於羑里,不就是先祖襄伯提议,以美女、珍宝贿赂,让文王得以归国?”
散惠无言反驳,只能长声嘆息:“你这是把天子比作商紂王啊!”
他一直知道散宜缘对先王有意见。如今看来,显然也看不起当今天子,甚至比之商紂王,认为天子可能会导致周王朝的覆灭。
难怪他在嘉陵险要处修筑大散关,果然和先君散宣公一样,都有洞察形势之明。
而这赫赫周王朝,莫非真的要走到末路了么?
想起文、武、成、康、昭、穆的盛世功业,想起初祖散襄伯、先君散穆公、先君散宣公几代辅佐王室的荣耀,散惠心中若有所失。
他向散宜缘问道:“依你之见,形势已经不可挽回了么?”
“天子性情如此,恐怕自有定数,”散宜缘回答,“以宗周王畿之空虚,一旦有变,必然天翻地覆。王室虽不至於灭亡,却也难免大伤元气。”
“我散国又將如何?”
“散国自是无恙。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放弃渭南封地,收缩到南邑周边。有南山之险,有坚关之固,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
“罢了罢了,”散惠嘆道,“至少我到九泉之下,可如此告慰歷代先君。”
……,……
散惠不久后薨逝了,无论是散国还是朝廷,都没有泛起太大波澜。
散国这边,散宜缘的统治无比稳固,哪怕他依制守孝,国事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於朝廷,散惠只是一介御事,在任仅有一年,也无需考虑他的諡號问题。
然而,朝廷之上,也不乏怀念他的朝臣。
散惠的才能只是一般,却有自己坚持的操守,於朝政不无匡正。可如今朝堂上执政、御事的重臣们,不仅没有才能,而且连操守也没有。
执政虢公鼓,又以字被称为虢公石父。其祖父虢公仲,字长父,厉王时引起国人暴动,薨后被諡为“厉公”。
其父虢公恆,公和年间被散宣公拔擢为司徒,宣王时为执政,颇有一些政绩,薨后被諡为“文公”。
有父如此,朝臣们原本对虢公石父颇怀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