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匄二十四年,孔丘拜別了父母坟墓,携眾生徒离开鲁国曲阜,向西方逶迤而行。
冉氏三兄弟,閔损閔子騫,仲由仲子路,孔鲤孔伯鱼,顏回顏子渊,端木赐端木子贡等,尽数都在追隨之列。
一行人跨过宋国、郑国,在洛邑稍作逗留,抄录了一些王室典籍,换取了一些生活物资,而后继续向秦国进发。
期间也曾遇到过盗贼,好在有散宜明扈从的保卫,终究有惊无险。
如此走了三个月,一行人终於到达了秦国的国都雍邑。
听说散宜明从东方回来,秦伯寧大喜过望,立即援引之前秦景公任用散宜淳的先例,以其为左庶长、左军將,又赐下昔年返还的五千户大邑为俸禄。
这下散宜明倒省事了,不用从散国调配,就能轻易的供应起孔夫子和一眾师兄弟。
解决了安身的问题,散宜明趁著敘旧的机会,敘述了自己这几年在鲁国求学、执事的经歷,正式把孔丘引荐给秦伯寧。
秦伯寧立即请孔丘入宫,敘谈了大半日,对其道德才识极为认可。
然而,在如何任用孔丘的事情上,秦伯寧却颇感为难。
这不仅是因为他少年即位,威望和权柄不足,也因为秦国的独特官职体系。
昔年在陇西的秦地、西垂时,秦国长期处於西戎的威胁之下,所重者惟有军功,所用者多为族人。所谓的“庶长”,原本就是“族中庶支之长”的意思,相当於东方诸国的公族大夫。
庶长之上,又设置有大庶长,用以辅佐新君,地位近似於摄政。
大庶长权柄太重,如秦宪公时,即有大庶长弗忌肆行废立,威胁到了君权。於是秦伯又设置了左、右庶长,用来制衡乃至代替大庶长,以削弱其权柄。
左、右庶长本来也是以公族担任。但后来秦伯继续削弱公族庶支,以外戚乃至外臣担任左庶长,又在大庶长之下设置了“大良造庶长”,简称为大良造,地位同於亚卿。
这才有了散宜淳先后担任左庶长、大良造的事情。
可问题在於,想要获取大良造的地位,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功。
哪怕先君中威望最隆、最重客臣的秦穆公,也没有办法绕过这立族以来的规矩。故而才会多次以百里奚之子百里孟明、蹇叔之子白乙丙为將,让他们以军功起家,慑服一眾庶长。
所以,秦伯寧若想让孔丘担任亚卿,也必须如此操作。
可问题在於,孔夫子能够统率大军吗?他愿意为了军功发动大规模战事吗?
这显然都是不可能的。
而散宜明也没有料到,秦国重军功的传统如此悠久。
包括后来著名的商鞅变法,也只是因地制宜,把这一点继续作了强化,並在“庶长”的基础上设置了一整套的军功爵。
国情如此,秦伯寧只能说道:“寡人慾以夫子为师傅,在宫中教导寡人,不知夫子可愿屈就?”
孔丘婉拒了秦伯寧的延请。
国君的师傅,名望和地位自然是不低的,却是与孔丘的教学理念有所违背。
他从来不想专门去教导哪位国君或者家主,而是广纳生徒,有教无类,儘量教化更多的人。
否则的话,他昔年就能成为孟孙何忌的师傅,哪会有在家讲学的事呢?
包括这次来秦国,他的主要目的,也是宣达教化。
孔丘向秦伯寧表达了自己的这番意向,请秦伯寧允许他在国都中讲学和授徒。
秦伯寧很爽快的答应了,赐予了一所宽敞的宅邸给这位夫子。
为了支持这位夫子的事业,他还在散宜明的建议下,亲自前往其宅邸,奉上束脩表达了在门下受教的意思。
又有国中名士燕伋,自汧阳前来拜会。
燕伋是孔夫子早年的生徒,曾两度前往鲁国受教,甚至追隨孔夫子问礼於洛,流亡於齐。直到数年前返回汧阳开办私塾,收徒授业,践行孔夫子“有教无类”的理念。
他回到秦国乡里时,散宜明刚好前往鲁国,是以未曾听说;
孔丘也不知道,这位学生已经在乡里办学好几年。
如今难得相见,自是一番倾谈,都为这难得的缘分而嘆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