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秦廷上顿时为之一静。
散国宗子地位崇高,若真是自刎於秦廷,对秦国的邦交和名声,势必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庶长冉孺连忙进言道:
“兹事体大,当从长计议才是!不若先遣使前往褒国,责其怠慢之罪;若褒国不肯臣服,我秦国再以兵加之,如此则占据道义,散国也不能再加阻拦。”
此言顿时遭到了左庶长等几位公族重臣的反对。
他们好不容易推动了出师之议,自不希望再起波折。
若真像冉孺说的那样,褒国很可能选择臣服於秦国,避免受到征伐。这样一来,他们预期之中的军功和封赏,岂不全部落空?
秦廷上再次陷入了一番爭论,直到被秦伯刺的一声“肃静”所中止。
他认真地盯著散宜悠,徐徐说道:“宗子何必作出如此姿態?我秦国之大政,本不受任何国家之掣肘。”
这是执意要討伐褒国的意思,却也考虑了散宜悠的態度,给了他一个顺势下坡的台阶。
如果散宜悠决心並不坚定,这时候即可就坡下驴。
不过是稍稍丟脸而已!一介孺子么,脸面没有那么金贵。
甚至於说,他有这番姿態,都已经对得住身份,对得住散国宗子向来的名声;而秦国召他一同会商,也已经对散国表示出了相当程度的尊重,对得住两国之间的亲盟。
秦伯刺很篤定的望著散宜悠,等待他弃剑告辞。
可是,面前这位散国宗子,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散宜悠果断的横剑一抹,颈间血涌出,整个人无力的倒在了朝廷上。
一眾秦臣顿时骇然,秦伯刺也大感意外,顾不上国君的体面,起身跨过面前的几案,大步赶到散宜悠的身边。
他半跪著抱起散宜悠,打量著他颈间的伤口,厉声命令道:“太医何在!速来救治!”
……,……
再次醒来之时,散宜悠已经躺在了母亲少嬴的宅邸中。颈间敷著珍贵的伤药,散发著混合血气的浓浓药味。
少嬴一直守候在榻边,看到儿子睁开眼睛,脸上欣喜不已。
又有僕从上前来报,说某某庶长遣家臣送来礼物,敬问宗子之伤情。
她微微頷首,挥手斥退僕从,令身边侍女去请太医过来。
散宜悠昏迷的这两天,好些庶长、大夫都遣家臣前来慰问。
就连秦伯刺,虽然被散宜悠的举止弄得很是被动,却也不得不佩服他这捨生取义的勇气,遣太医留在宅邸中照顾他。
儿子受到秦国上下的尊崇,少嬴不免感到欣慰,但更多的却是后怕和担忧。
她带著哭腔责备道:“国家大事,和你这孺子有什么关係?何苦作出这等决绝的事情!”
散宜悠艰难的露出一个苦笑。
他为什么要作出这么决绝的事情呢?
最大的原因,是他真的想放弃这一世、放弃这具身体了。
顶著先天的残缺,他这辈子的属性基本没法成长。而固化下来的69点智力,以及低得发指的统率、武力属性,肯定无法妥善应付周边接下来的变局。
与其守缺抱残,不如別开生面,寄希望於下一世。
他如果真的为袒护褒国死在了秦廷,哪怕没能阻止秦国出师,也已经对得起和褒国之间的数百年盟约,能够维护散国歷来坚持道义的良好名声。
就连秦国,不仅会高看散国一眼,更加重视这难得的盟友;而且也会陷入道义上的被动,无法再提出借道散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