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大良造公孙鞅的法度,触犯宵禁者,当视其程度,削爵一至二等,罚钱若干。
大良造的法度森严,连国君的庶长兄公子虔都无法倖免,受到了割鼻之刑。以至於近十年內都深居简出,再也没有出现在秦廷上。
从那以后,诸公族、贵族都很少犯法犯禁。
散荣这头戴鶡冠的五大夫,乃是迁都咸阳以来,爵位最高的犯禁之人。
中尉司马魏章把他关进署狱,待到酒醒,亲自提审了他。
得知他的身份,魏章结合近期国內外的一些消息,立即明白了他买醉犯禁的缘由。
甚至对他不无同情。
和散荣一样,魏章也是流亡秦国的公子。
他的同母兄魏缓,当年曾和魏侯罃爭位,兵败被杀。他时年只有五岁,被忠心的僕从护送著逃来了秦国,投靠秦伯的夫人魏姬。
魏姬是他的同母姐姐。
凭著这一关係,魏章得以留在秦廷,和诸公子一同受教。成年之后,很快被赐爵五大夫,並担任了如今的中尉司马之职。
而面前这犯禁的散荣,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爭位失败罢……
魏章沉吟著说道:“念你事出有因,又是宿醉初犯,仅犯禁而未犯法,或可免於削爵,只加倍罚钱便是。”
散荣惊而復喜,立即躬身致谢:“感谢司马体恤!”
这五大夫的爵位,可是他如今仅剩的体面了。
早上醒来时,他知道可能会被削爵,心中正后悔不已。谁料到居然有如此转机!
“你且莫要急著相谢。法外容情,还需大良造裁断,我只是给了你个机会。”
看著散荣衣冠不整的颓废模样,魏章忍不住劝道:
“不过,你自己须引以为戒。哪怕事有不谐,也勿要湎於失落,失之放纵……这是我个人对你的一番諍言。”
“司马金玉良言,荣必当铭记於心。”
“如此甚好。你可先回去,待三日后裁决下来,自诣中尉寺领罚,”魏章挥了挥手,放散荣离开,並重点叮嘱道,“勿要错过期限,否则罪加一等。切记!”
散荣再次谢过魏章,离开了中尉寺狱。
虽然只被羈押了大半天,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再次看到外面的阳光,散荣竟然有所恍惚。
自己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啊!
他返回了自己的五大夫宅邸,洗去一身的颓废和狼狈。而后整衣束冠,备下贄礼,前往大良造府邸求见。
他这个身份,已经能够登上大良造府邸的前堂。
大良造公孙鞅接见了他,得知是为免於削爵之事相求,当即嘿然:“又要法外容情?你散氏果真特殊!”
散荣明白,公孙鞅说的是散氏的郡守世职。
按照公孙鞅的新法,国中的世卿世禄一概废除。散氏的汉中郡守世职,亦在废除之列,却有国君代为陈情,让散氏的世职得以保留。
他躬身说道:“散氏世职,是国君的恩德;今日之事,我只领大良造的恩惠。”
“如此倒也可以考虑,”公孙鞅来了点兴致,“公子已是流亡之身,能有什么回报於我呢?”
散荣拜伏在地:“愿以此身,为大良造所驱驰!”
这是他考虑良久的决定。
散国和汉中郡,都已经回不去了;秦伯的转授,之前也被他轻率地推辞。
如今能够给予他前途的,只有这位权倾秦国朝野的大良造。
如果大良造愿意施恩,他就能以报恩为契机,投效到他的麾下,去挣得自己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