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羈馆的廊下却有一名少年,代替散宜明解释道:“贵主的用意,並不在於蜗角立国,而是说蜗角之国尚且相爭不已,恰如当今一些爭权夺利之人。”
说著他又向散宜明躬身一揖:“贵人的譬喻发人深省,在下听得心中感慨,故而不嫌冒昧,聊为一解,请贵人见谅。”
很显然,这个人是听懂了故事內涵的。
散宜明招手示意他上前,询问他道:“足下居於羈馆,当非洛邑之人?”
“在下是卫国人,”少年应召上前回答,“先祖曾隨平王迁来洛邑,至昔年王子颓起兵时,宗中隨其奔温、入卫,之后定居於卫国。”
王子颓是惠王之弟,因惠王侵夺贵族的宫室、田地、秩禄等,引起眾贵族不满,奉王子颓为主,向惠王发起了攻击。
事败之后,王子颓去往苏氏的温地,又在苏氏的支持下进入卫国,联合卫侯、燕侯伐周,一度占据王城,被眾贵族拥戴著登上周王之位。
志得意满之下,他大肆享乐,引起郑伯的厌恶,与虢公一同將其平定,重新尊奉惠王。
其事发生在在一百六十年前。而这样的动乱,从成周东迁以来,不到三百年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要延续好一阵。
有些贵族不愿持续被捲入,乾脆迁居他国。如眼前这少年的家族,就是一个典型的范例。
散宜明来了一些兴趣,主动通名道:“我是散国世子散宜明,足下何人也?”
贵族之间通名,这是愿意结交的意思。
少年连忙躬身施礼:“竟是摄政散宣公贵嗣当面!在下端木赐,见过散世子!”
端木赐?
这可有意思了!他正想前往鲁国,求教於孔夫子,结果就遇到了一位孔夫子的杰出门生?
你既然是孔门贤士,如今不去鲁国入门,在洛邑晃荡个啥?
散宜明料定,他必然是有些事情在身,主动向他问道:“我观你在羈馆廊下打量往来车队,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端木赐应道:“一点小事,不足以扰世子尊听。”
散宜明再次追问他,他只好说了出来。
他这次是和父亲一同来洛邑贩布的,打算运往曹国的陶丘。
陶丘为如今的“天下之中”,襟带河、济,扼控鲁、宋,乃中原诸侯各国往来必经之地。货物贩卖过去,只要押中行情,往往能获得极为丰厚的利润。
然而,由於王子朝余党之乱,这洛邑的周边盗贼四起,已经不太安全。端木赐想找一支拥有精干护卫的商队,以分出部分利润为条件,加入其中获得其保护,却一直没有找到。
至於散宜明,他的扈从是足够精干了。但堂堂散国世子,哪会允许商人同行、並为止提供保护呢?
端木赐知道此节,压根没想过向他求助,也不想说出自己的事情。
他之前贸然上前插话,就是听散宜明这故事很有意思,见猎心喜的想攀谈一番而已。
散宜明笑道:“倒是巧了!我也正好要去陶丘。足下既然同路,不妨同行。”
端木赐颇为犹豫:“何敢以俗事劳烦贵人?我家门户一般,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贵人的。”
他能给散宜明回报什么呢?
资財么?看散宜明这齣行的架势,肯定不会缺乏;
招待么?就算散宜明去了卫国,以其散国世子的身份,哪怕卫侯都会请他入宫室暂住,而端木氏都没有招待的资格。
“君子何必喻於利?”散宜明提前搬出了孔夫子的理论,“足下如何小看於我?”
“不敢!”端木赐连忙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