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正好,已近正午,炽烈的日头悬在当空。
陈家的黑漆院门前,停著一辆四轮马车。
车上堆著几个鼓鼓囊囊的麻布包裹,看著像是寻常行商的货物。
马车旁,围著八个穿著粗布短打、面相敦厚却带著几分紧张的精壮汉子。
正是上午陈家从周遭邻村招来的临时短工。
行程前每人付了半两银子,待返回时结清剩下的一两银子。
如此丰厚的酬劳,不少人选择鋌而走险,陈致远从中挑了些身强体壮的出来。
若是爹爹遇到危险不敌,这些人也能拖延一二。
陈青石站在马车前,已然换了副模样,身著靛蓝色绸缎长袍,腰间束著锦带,这一身行头,配上他挺拔的身姿,显出几分不凡的商贾气度。
长袍內,则穿了件镶嵌著熟铁片的牛皮护甲,用以防身。
腰间用布囊裹著的,是一柄分量不轻的厚背朴刀,陈青石明白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不懂得招式,故而用刀是最合適的。
刘芸挺著浑圆的肚子,在陈致远的搀扶下站在门廊的阴凉处。
她望著丈夫这身陌生的装扮,眼中忧色难掩,张了张嘴,万般思绪化作轻柔的叮嚀:“路上……千万小心,早去早回。”
陈青石目光落在妻子脸上,声音沉稳安抚道:“放心,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天,定能迴转,你在家安心养著,万事有致远操持。”
陈青石叮嘱几句,与几人告別,便不再多言,利落地转身,一手按住腰间的布囊,一手抓住马车的车辕,脚步沉稳地踏上车板。
“驾!”
他低喝一声,手中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鞭,两匹健马闻声迈开稳健的步子,拉著沉重的板车,碾过被晒得发烫的土地,轆轆地向村外行去。
出了青萍村的地界,道路渐渐变得崎嶇,两旁的田野被起伏的山峦取代,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空气仿佛也凝滯了几分。
这便是通往玉蓝县的必经之路——江津道。
陈青石端坐车头,搭在腰间布囊上的手,指节微微绷紧,双眸锐利地扫视著道路两旁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树丛、山坳。
长青功带来的强大目力能够让他第一时间捕捉到密林中的隱匿,这让他稍稍安心。
跟隨马车周旁的一眾短工,路上走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所幸一路平安无事。
临近黄昏,马车终於穿过了茂密山林。
一片开阔的谷地平原铺陈开来,沃野千里,阡陌纵横。
而在平原的中心,倚著一道蜿蜒如玉带的澄澈河流,一座古城拔地而起。
远眺之下,县城的轮廓微微浮动,青灰色的高大城墙连绵不绝,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
城墙上依稀可见瞭望的箭楼和巡弋士卒的身影。
城门高耸,门洞深邃,门楣之上,悬掛著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古篆大字——“玉蓝邑”。
陈青石面带一抹撼然,驱使马车,带著眾人缓缓匯入通向城门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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