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腌臜东西!”
店主一脚踹过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往旁边缩了。但没缩利索——怀里那块桂花糕还热着,我舍不得撒手。
青石门槛硌得背生疼。灰扬起来,呛得我直眯眼。
铜铃还在那儿叮当响。烦人。
店主嗓门真大,震得耳朵嗡嗡的。我缩了缩脖子,看见屈老太正从墙根那边挪过来。那根号称从南海龙王宫顺来的宝贝——一根破拐杖,正敲得石板咚咚响,听着比店主的骂声还让人心慌。
“小祖宗诶——”
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带着股陈年的蘑菇味儿。我悄悄抹了一把。
屈老太凑近了,压着嗓子:“偷东西也不看时辰!这大晌午的——”她枯树枝似的手指头戳过来,指甲缝里还有昨儿的泥,“要偷也得等她们换班!”
我撇撇嘴。上个月是谁现了原形被逮着,菌伞都让人揪掉半边来着?
我没吭声,搀住老太胳膊。那胳膊在袍子底下直颤,菌丝估计又在乱窜了。到底是三百岁的老蘑菇了,连人形都稳不住。
暮色压下来的时候,事儿就来了。
牌楼底下转出来十几个黑影。棍子拖在地上的声音,嗤啦嗤啦的。
为首的那个……鼻头一动一动的。雪狼精。修出内丹了,喷出来的气都带冰碴子。
“屈、屈老婆子?”
声音粗得像是沙石在磨。
刀疤脸的女妖咧开血盆大口,“西境大主家的鲛人油灯,用得可还顺手?”
我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感觉到老太的手指头在我衣摆上蹭。偷偷地,一下,又一下。我低头——
衣摆上多了个蓝汪汪的爪印。还冒光呢。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屈老太突然把我往前一推。推得特别使劲儿,差点把我撂个跟头。
“都是这小蹄子撺掇的!老身半截入土的人了,哪敢……”
棍子已经砸下来了。
我听见自己骨头响。脆生生的,像折树枝。
屈老太在嚎。嚎得真难听。
我蜷起来,护住脑袋。有人踹我肚子,早上偷的那半块饼混着酸水一起呕出来。血腥味。
最后一下砸在肩膀上,我整个人都麻了。
透过肿了的眼皮缝,看见那刀疤脸女妖在啐唾沫。唾沫还没落到地上呢,就冻成了冰锥子。
正好扎在我手背上。
冰凉、刺痛。
“看什么看?”獠牙凑到眼前了,那股腥膻气直冲脑门,“再敢来西境,老娘把你俩串成糖葫芦!”
人散了。
我吐了口唾沫,带着血丝,还有颗碎牙。
扭头看屈老太——老太正龇牙咧嘴地用菌丝黏腿呢。那菌丝白生生的,从伤口里钻出来,自己找着自己,一圈一圈地绕。
“小崽子,”老太居然还笑得出来,缺了门牙的嘴漏风,“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