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主殿的偏阁,冷得像一口冰棺。
光线斜切进来,竟有了重量,直压得人喉头发紧。柳煦立在殿心,墨色劲装裹着紧绷的脊骨,眉间压着未爆的雷。对面,霜雪一身银甲静坐,容颜是冻了万年的雪峰,连睫毛上都凝着寒。
供词。证据。疑点。
柳煦的话一句句抛掷出去,像石子投入深潭——连个响动都没有。她没说霜雪半个字,可字字都钉在“沈宴”这个名字上,钉在霜雪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
等她说完了,殿里死寂得能听见自己血往头上涌的声音。
霜雪终于抬了眼。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扫过来,像看一件摆错了位置的器物,凉薄得很。
“本座自会明查。”她声音脆得像玉裂,没半分人味儿,“沈宴是我的人。若她真脏了手,战神殿的律条,不饶她。”
柳煦心往下沉,却还撑着那口气。
下一句便来了。
“至于你,”霜雪目光淡了淡,浮起一层极薄的警告,“既涉及到我殿中的人,便不是你该伸手的事。烦请回去,守好你的本分。管住兰章的嘴,少生事端。”
本分。越权。管住嘴。少生事端。
柳煦脑子里那根弦,“铮”一声,断了。
“霜雪!”
她一步踏前,周身气劲炸开,震得四周冰壁乱颤。那声称呼没了敬称,劈出来,带着颤音。
“你明查?拿什么查?你自己查你的副将,还是让她自查?易凡果是我侍卫司的人!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种进魔障,现在生死不知——你告诉我,这不是我的本分?!”
她眼眶赤红,像一头被逼到崖边的兽。
“兰章是单单指着沈宴说的!你让我管住她的嘴……是让她哑,还是让她改词?霜雪,你今日搁句话在这儿——你究竟是要查案,还是要捂盖子?!”
霜雪眉头极轻地蹙了一下。
不为话里的刺,倒像是嫌这动静脏了她的殿。寒意骤然拔高,她声音沉下去,每个字都往外冒着白气:
“柳煦,认清你的身份。我行事,轮不到你质问。沈宴的事,我自有决断。从此刻起,此案战神殿接了。你再动,便是僭越。”
“接?”
柳煦笑出声,那笑声又冷又厉,刮在冰面上。
“好一个‘接’!霜雪,你扪心自问一句——你护沈宴,是因为她是你的副将,还是因为你心里本来就有鬼?!还是说……这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你点的头?!”
最后那句,是撕破脸了。
霜雪眸中风雪骤聚。
她不答,只那么垂着眼皮看柳煦,像看一只扑火的蛾。
“你失态了。”她慢慢说,字字砸着冰碴子,“也逾矩了。今日的话,我当没听过。退下。”
退下。
柳煦胸口剧烈起伏,盯着那张冰封的脸,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再争无用,这人铁了心要划界,要捂死一切。
她退后半步,背脊却挺得笔直,一字一顿,从牙缝里碾出来:
“霜雪,这事没完。易凡果的冤,皇城魔乱的根,我一定要刨到底。管它扯出谁——”
她顿住,没点名,可那眼神剐过去,比点了名还狠。
“我半步不退。你,好自为之。”
说完一甩袖,转身就走。墨色衣袂割开凝滞的冷气,背影硬得像截孤墙。
殿门开了又合。
死寂重新淹回来,更沉,更厚。
霜雪独坐许久,冰眸望着门的方向,终于极轻地动了动唇。
那声音低得散进寒气里,像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