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才发现她已转过身,正望着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眸在灯下显得格外深邃。
我一步步走上桥,站到她身边。
“买灯。”她递来几枚铜钱,指向桥下卖河灯的老妪。
我依言买了两盏最简单的莲花灯,又借了笔。蹲在桥边,犹豫片刻,在灯纸上郑重写下:
愿师父安康。
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行小字:
愿常伴左右。
写罢,我有些心虚地偷眼看她。师父正看着河中盏盏明灯顺流而下,侧脸在光影中明明灭灭,并未注意我这边。
我刚松口气,却听见她淡淡开口:“写好了?”
“……嗯。”
“放吧。”
我蹲下身,将灯轻轻放入水中。莲花灯晃了晃,随着水流缓缓漂远,混入那片璀璨的灯海。
师父也俯身,将她那盏未写一字的空灯放入河中。
就在两盏灯即将漂远的刹那——
“霜雪,你猜如果我现在传讯给那位,告诉她你在人间界,陪着一个叫易凡果的门卫放河灯……”那恶意的女声再次侵入脑海,带着讥讽的笑意,“你说,她是会立刻杀下来,还是先把你抓回去,锁在……”
“闭眼。”
师父的声音骤然响起,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她。
却见她已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掌心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闭眼。”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压着某种濒临爆裂的东西,“不许睁眼,不许听,不许问。”
我被她眼中罕见的厉色震慑,慌忙闭上双眼。
视觉消失,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锐。
我感觉到她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而覆上我放在桥栏上的、还沾着河水湿气的手背。
然后,握紧。
黑暗中,时间变得模糊。
我只能听见桥下流水潺潺,远处人声熙攘,以及……身侧师父骤然变得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有什么正在发生。
我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周遭的温度在急剧下降,夜风变得凛冽如刀,空气中弥漫开清冽的霜雪气息,越来越浓,浓到近乎窒息。
桥下原本喧嚣的人声,不知何时已渐渐低了下去,化作一片压抑的、惊疑的寂静。
然后,我听见了冰层凝结的细微“咔擦”声。
从桥下河道传来,蔓延极快,仿佛整条河都在瞬间冻结。
不,不是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