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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火(第1页)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像一条通往虚无的甬道,惨白的灯光是唯一的墓碑。

菱花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彻底冰凉,直到护士轻声提醒需要处理遗体,她才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被惊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那只曾为她撑起一个家、也曾被她辜负的手,此刻静静地垂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再无生气。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看着门外仿佛失了魂的女儿,和被郭商言半搂半扶着的、那具戴着刺眼钻戒的躯壳。心脏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钝痛不止。

“我回家给正海拿些东西,”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像深潭不起波澜的水面,“想让他穿着体面些走。”

这话是对着空气说的,又像是对着黎炎炎的方向。她需要一个支撑,一个不让自己此刻崩塌的理由。

黎炎炎站在几步之外,背脊依旧挺直,像一杆被风雪浸透却不肯倒下的旗。她听到了菱花的话,机械般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好。”

她转身,率先走向电梯。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刀尖。她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监护室门口——不敢看洛南依空洞的眼神,不敢看那枚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戒指,更不敢去确认,自己刚刚亲手推动的“和解”,是否最终变成了埋葬洛南依灵魂的最后一捧土。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人。空气凝滞,弥漫着消毒水、眼泪和绝望混合后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菱花靠在电梯冰凉的金属壁上,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人生啊,就像一出戏。锣鼓喧天时入戏,是剧中人;曲终人散后出戏,是看戏人。”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笑意,“我当过剧中人,很苦。粉墨登场,遗憾离场。”

黎炎炎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思绪早已飘远,飘回楼梯间那个带着泪水咸涩的吻,飘回洛南依那句决绝的“等我”,飘回监护室内父亲递出戒指时、洛南依眼中瞬间熄灭的最后一点光。

她害怕。害怕去想洛南依此刻的答案。那枚戒指就是最残忍的宣判,她没有等到跑回来的洛南依,或许,永远也等不到了。

“……缘起缘灭,都是因果。福祸相依,生死相成。”菱花的声音继续飘来,带着一种历经大悲大痛后的奇异通透,“正海走的时候,已经不是戏中人了。他很淡然,看得很开。包括对依依……他把她交出去,或许不是逼迫,只是一种……他所能想到的、最笨拙的‘托付’。”

黎炎炎麻木走向车,启动,心脏混乱的跳着,像是下一秒就会骤停。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窒息,胸口憋闷得仿佛要炸开,鼻腔酸涩刺痛,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旋转。

“菱花阿姨,很抱歉,”她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子歪歪扭扭地停靠在路边,声音颤抖,“我有点不舒服……需要缓一下。”

没等菱花回应,她已经推门下车,靠在冰冷的车身上,手指哆嗦着摸出烟盒,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点燃。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管,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终于失控地奔涌而出。

她不是想哭,只是身体的反应背叛了意志。泪水混合着冰冷的夜风,肆意流淌在脸上,滚烫又冰凉。她仰起头,看着城市上空被霓虹染成暗红色的、看不见星辰的天幕,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

为什么?她只是想帮她,只是想让她少一点遗憾,只是想……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可为什么,最终却好像把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为什么那座她拼尽全力搭起的桥,通向的却是更坚固的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支烟燃尽,烫到指尖,黎炎炎才猛地松开。她抹了把脸,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拉开车门时,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泪痕,只剩下一片被寒风吹过的、略显苍白的平静。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她低声说,重新发动车子。

菱花一直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没有安慰,没有打扰,只是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她。此刻,她才轻轻开口:“孩子,想哭就哭,不丢人。这世上的苦,很多时候只能自己咽下去。。。”

黎炎炎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泛白。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菱花阿姨,您离开李梁叔叔之后……那段最难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太冒昧,太撕扯别人的伤疤。

但菱花并没有生气。她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爱啊,”她轻轻地说,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温柔,“只要那份爱还在心里,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哪怕只是放在最深处,不见天日……它自己,就会有声音。”

她转过头,看向黎炎炎紧绷的侧脸,目光柔和而笃定:

“爱你的人,如果真心爱你,就一定能听见。穿越时间,穿越误解,甚至穿越生死……真正的爱,是封不住,也压不垮的。它要么燃烧,要么化为灰烬滋养新生,但绝不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黎炎炎的眼泪再次猝不及防地涌上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逼退,声音哽咽却清晰:

“您说的话,我会慢慢理解……也许现在还不懂,但我会记住。”她顿了顿,像是宣誓般,一字一句地说,“我爱南依。您肯定知道。我会等。不管要等多久,不管她能不能听见,也不管……最后等来的是不是她。”

她看向前方的道路,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却带上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如果这是一出戏,我也愿意当那个剧中人。不醒来,也不要醒。”

菱花看着这个年轻女孩眼中燃烧的、近乎焚尽自己的炽热光芒,心中五味杂陈。有心疼,有钦佩,更有一种深沉的、对命运无常的叹息。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黎炎炎紧握方向盘的手背。

“好孩子。”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却重如千钧。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部被按下快进键、却又充斥着漫长空镜头的黑白默片。

洛正海的葬礼简单而肃穆。菱花以未亡人的身份操持了一切,举止得体,哀而不伤,只有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才会对着那件她带去的、洛正海生前最喜欢的旧中山装,默默垂泪。

洛南依全程像个精致的人偶。她穿着黑色的丧服,臂戴黑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空洞,对所有人的慰问都只是机械地点头或摇头。郭商言以“未婚夫”的身份寸步不离,周到地处理所有交际,恰到好处地扮演着悲痛与支撑的角色。那枚钻戒始终戴在洛南依的无名指上,尺寸不合,显得有些松动,却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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