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个晴朗却干冷的午后。林晚音倚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半天没翻一页,只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发呆。
苏瑾禾正核对完一小箱绒线,抬头看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便问:“美人可是闷了?要不奴婢陪您下一盘双陆棋?”
双陆棋是靠掷骰子决定棋子步数,目标把己方15枚棋子全部移出棋盘,跟飞行棋有点相似。
林晚音摇摇头,放下书,托着腮,声音有点懒洋洋的:“不想下棋。瑾禾,我嘴里没味儿,总想嚼点什么……可饽饽点心都吃腻了。”
旁边正在擦拭妆台铜镜的菖蒲闻言,眼睛一亮,插话道:“美人,要不让苏姑姑再做一次那个……那个奶茶?上回喝过,又香又滑,奴婢到现在还想着呢!”
穗禾也凑过来,满脸期待:“是啊是啊,姑姑,那奶茶可好喝了!比光喝茶有滋味多了!”
林晚音被她们说得也起了兴致,眼巴巴望向苏瑾禾:“瑾禾,我想喝那个。能再做一次吗?”
苏瑾禾看着三双亮晶晶的眼睛,笑了:“这有何难。只是咱们这儿没有正经红茶,上次用的决明子混贡眉,怕是不多了。奴婢去茶房看看,再寻些牛乳来。”
“快去快去!”林晚音立刻来了精神。
苏瑾禾先去小茶房,装茶叶的罐子果然见了底,只剩下些零碎贡眉。她想了想,又去后面存放杂物的小间,从一个旧箱笼里翻出小半包颜色较深、香气也浓些的陈年普洱——这还是原主不知哪年攒下的,一直没舍得喝。
牛乳倒是好办,份例里每日有定数,今日的还未用完。
她提着东西回到西偏殿明间时,不仅林晚音和菖蒲、穗禾在,连小禄子和小福子也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外廊下,脸上带着憨笑。
见苏瑾禾看过来,小禄子挠挠头:“姑姑,听说您要做那好喝的奶茶……奴才们也想瞧瞧,学个眼馋。”
苏瑾禾失笑:“进来吧,门口冷。待会儿若有多的,也给你们尝尝。”
两个小太监欢天喜地地进来,不敢坐,就挨在门边墙根站着。
小小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炭盆烧得旺,铜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响。苏瑾禾挽起袖子,先取出一把小铜铫,这是她前些日子特意从御膳房库房借来,用一点碎银打点,说林美人想煮药茶调理,暂借一段时日。
将那块普洱掰碎些许,投入铫中,在炭盆边慢慢烘烤,直到茶香被热气激发出来,带着陈年特有的醇厚。
“姑姑,这茶瞧着黑乎乎的,能好喝吗?”穗禾好奇地问。
“这是普洱,味道浓,正好配牛乳。”苏瑾禾边说,边将烘出香气的茶叶倒入另一把干净陶壶,冲入滚水,第一泡快速滤出不用,第二泡才闷上片刻,滤出浓酽红亮的茶汤。
另一边,小砂锅里,份例里的牛乳正被小火慢煮,边缘泛起细密的泡沫,浓郁的奶香弥漫开来。苏瑾禾将煮好的牛乳缓缓冲入盛着茶汤的大陶碗里,一边冲,一边用竹筷轻轻搅动。
奶白与茶褐交融,变成一种温暖的浅棕色。最后,她从一个小瓷罐里舀出少许黄糖——这是她之前用林美人份例里的冰糖,自己慢慢捣碎又略微炒过的,撒入碗中,再次搅拌均匀。
一股奇异的、融合了茶香、奶香和焦甜香的温暖气味,瞬间俘获了屋里所有人的嗅觉。
“好香啊!”林晚音忍不住从炕上下来,凑到桌边,眼睛发亮。
苏瑾禾将奶茶分倒入几个洁净的白瓷碗中,先奉给林晚音一碗,又给菖蒲、穗禾各一小碗,最后也给眼巴巴的小禄子、小福子倒了两碗底。
林晚音小心地吹了吹,抿了一口,眼睛幸福地眯起来:“嗯!比上回的还好喝!这个茶味更厚,配着牛乳,又滑又醇,一点也不涩。”
菖蒲也细细品味着,叹道:“姑姑真是巧手。一样的牛乳和茶,经您的手一调弄,就成了这般美味。”
穗禾喝得急,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停,含糊道:“好喝好喝!姑姑,您这手艺,要是宫外开个铺子,保准生意红火,客似云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瑾禾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宫外开铺子……眼下自是瞎想。但在宫内呢?这种新奇又适口的东西,是不是也算一种小小的“资源”?
她看着屋里几人满足的神情,听着他们真心实意的夸赞,那个在内务府院子里萌生的模糊念头,忽然清晰了不少。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