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见眯起眼眸,不置可否。
路远寒瞬间有些站不稳,咬破舌尖强逼着自己清醒和冷静。
原来生活轨迹中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严密监视了吗?就连身边人都无法避免,兼哥、姐姐、外公外婆,甚至——
不对劲。
他一向十分警觉,如果有人这么严密地对他进行监视,他不可能毫无发觉,有问题。
樱见的话有问题,她在故意引导他。
路远寒闭上眼在脑中重建宜宾镇上那家小饭店的布局,一桌一椅一杯一盏倒放般重新排列组合,服务员端着茶水穿梭而过,高谈阔论裹在浓油赤酱里被食客吞吃入腹。。。。。。
一张张陌生的脸匆匆闪过。
店是他随意选的,去得路上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唯一的变数,是那个坐在他对面吃饭的人。
“潘白薇是你的人?”路远寒脸上闪过惊愕,极快又自我否认,“。。。。。。不可能。”
那位大小姐家境优渥、娇纵明媚,虽然任性张扬,一举一动却都还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怎么也无法让人将她和十恶不赦的毒贩联想到一起。
“你要是跟了我,她自然也是我的人。”樱见低笑,尾音卷着勾人的气息,“考虑得怎么样了?位置和条件都还给你留着呢。”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个。”路远寒语调冷硬,半分情绪不带,“有事问你。”
“那批艺术生的事?”樱见微微扬起柳叶细眉,“就猜到你要来,你的兼哥都火烧眉毛了,就算为了他,你也忍不了多久吧?”
路远寒垂眸一秒,骤然抓起调酒器里的冰锥抵在了樱见纤长白皙的脖子上:“是你做的吗?”
两名贴身女保镖迅速从暗处冲过来,刹那间两把西格绍尔顶在了他脑门上。
冰凉致命的金属贴在太阳穴处,路远寒能听见血管凸出皮肤表面地清晰搏动,一下,一下,撞在枪口上。
“一群年轻人,胜负欲强,追求完美,用点小玩意激发潜能罢了。”樱见握住颈间冰锥锋利的刀头,唇角浅浅勾着,“这在艺术圈不稀奇,别太大惊小怪。”
“20天死了11个人!这就是你说的小玩意?”路远寒战栗不止,眼底涌起怒涛,狠力灌在冰锥上,“人命在你们眼里是不是跟草芥一样!”
“放肆!”一名女保镖立刻拔出低频电击枪按在他腰间。
路远寒猛一抽搐,瞬间跪倒在地毯上,手中冰锥骨碌碌滚落。
“我可太喜欢你了,在我的地盘还敢这么狂。”樱见凝视着掌心那道血口,绕过吧台站在他面前,半弯着腰将掌心贴在他脸上抚过,留下一道赤红油彩,“可惜你想多了,我们兜售的是脱离世俗烦心事的沉沦美梦,而不是一口冰冷的棺材。”
“除了你们。。。。。。”路远寒低垂着脸冷笑,“还有谁敢?”
“怎么说咱们也斗过几个回合了。”樱见并起两根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下他脸上新鲜的伤口,“鸦宴在市局印象里,手段竟这样粗制滥造不入流?做事给警察留下一堆突破口。”
“算不上粗制滥造。”疼痛牵扯面部神经,路远寒偏开脸,嘴角颤了颤,连同意识都清醒了几分,“至少就掩藏分子式、伪装躲避检验、代谢速度这三项技术,很像鸦宴的手笔。”
“过奖,倒是还没沦落到卖兴奋剂搞出人命被条子咬住不放的地步。”樱见捻起一颗饱满的车厘子,一口咬开,汁液甜腻,唇间殷红,“你跟我几年就会发现,这世上胆大包天的人多如牛毛!人类在想要犯罪和赚钱时,什么道德底线都能突破,任何技术难关都能克服!特别是手上有了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利,野心也会日复一日膨胀,像癌细胞一样扩散。”
路远寒被她逼迫得心头大骇,麻木地抬头紧盯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机械问道:“。。。。。。是谁?”
“别犯蠢了!”樱见端起桌上那杯曼哈顿,一手掐住他下颏捏开嘴,酒杯狠狠磕进唇齿间,甜苦交织的酒液一半灌进喉咙,另一半顺着嘴角淌下。
“你想伸张正义,想给那个姓明的小姑娘报仇,来错地方了。”这是樱见离开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有这时间不如去她学校看看。”
她离开后,那两名女保镖持枪胁迫他进了浴室,拿喷头冲干净了樱见留在他身上的所有痕迹,给他准备好一套新的男装就关门出去了。
路远寒筋疲力尽,有种任人宰割的颓靡,晃荡着走到电梯口,信玄果然抱着胳膊一脸幸灾乐祸地靠着墙等他。
“楼下找张空桌给我开个台。”楼层倒数,平稳下落,路远寒眼眶泛红,语气淡得发凉,“拿两瓶酒。”
信玄挑眉:“要喝什么?”
路远寒眸光涣散:“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