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破晓,夜色正浓。
陈璋一夜都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见陈远川举着木棍在后面追他,嘴里反复念叨。
“我是你爸!我都要死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为什么不来看我?”
“为什么不来看我?”
陈璋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跑不出那个村子。
梦里的土路被无限拉长,他试图钻进岔路、窜上田埂、跳下河岸,还没有逃掉却觉得双腿越来越沉,他走不动了,跑不动了。
就在他要放弃挣扎,认命的时候,一辆三轮车“吱呀”一声,停在他面前。
他打眼一看,是赵希一。
赵希一抿着唇,一言不发。
陈璋只好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
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以为逃出生天,转眼间发现赵希居然将他送到了家门口。
陈远川就杵在门口,双目圆瞪,嘴里不停地咒骂。
陈璋想跳车逃跑,一低头,却骇然看见他的双腿上满是被刀反复砍过的样子。
他逃不了了。
随后,他听见赵希一冷冷地说:“陈璋,我不会再带你跑了。”
。。。。。。
陈璋猛地惊醒,胸腔回鸣着心跳声,浑身冷汗,喉咙有着吞了刀片般的灼痛,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
虽然实在想不通是怎么感冒的。
他挣扎着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时间,却手臂一软,手机“啪”地一声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等他开灯,弯腰捡起来,屏幕已经碎了。
看着这只用了四个月的手机就此“殒命”,陈璋心里一阵钝痛,随即是一股莫名的焦虑。
屏幕下半部分完全花了,勉强能认上面的时间:02:32。
他依稀记得是接近一点才睡着的,竟然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现在更是彻底睡不着了。
陈璋颓然坐在床沿,叹了口气,梦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反复回放。
他无力地用指节敲了敲额角,试图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些。
最后,他认命地起身,去客厅抽屉里翻出一包未过期的感冒灵颗粒,就着杯子里隔夜的冷水,仰头吞了下去。
头疼欲裂,身体发热,睡意荡然无存。
陈璋索性打开电脑,登录了那个很久没用的自媒体账号。
大学时他喜欢拍照,只拍景物,不拍人,拍得最多的是寺庙。
他喜欢去寺庙,喜欢闻香火的气味,会捐些香火钱,会恭敬地拜佛,但从不许愿。
小时候,有一年过年是在赵家过的,原因是陈远川赌钱输了,喝个烂醉,把陈璋打了一顿。
赵家有个习俗,大年初一必去寺庙烧香,陈璋也跟着去了。
那是陈璋第一次进寺庙。
庙里平日只有几位僧人清修,过年时却人头攒动,大多是返乡的乡邻,热闹非凡。
赵希一拉着陈璋,将点好的三炷香塞到他手中,“一起许个愿吧,我妈说只要心诚,佛祖一定会帮你实现。”
陈璋接过那三根细长的香,点燃的香头红星点点,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独特的气味漫入他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