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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第1页）

周三的绘画课在下午两点。林浅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画室，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上次的位置，而是挑了一个更靠后的角落。她想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苏婉，也想在某种程度上隐藏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上周小雨私下里开玩笑说她“看模特的眼神像要吃了人家”，让她有些窘迫。

画室里陆续来了其他同学。小雨坐到她旁边，凑过来低声说：“你知道吗？有人在传苏婉的八卦。”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八卦？”

“说她以前是挺有名气的时尚模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干了，跑来当艺术模特。”小雨神秘兮兮地说，“还有人说她私生活很乱，跟好几个画家都睡过。”

林浅感到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来。“别胡说，你又不知道实情。”

“我也就是听说嘛。”小雨耸耸肩，“不过她确实挺神秘的，网上都搜不到什么信息。你说，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正常发展，现在说不定都成名模了，干嘛跑来这种小画室当模特？一节素描课才多少钱啊。”

林浅没有接话。她想起苏婉说的“另一份兼职”，想起那个“艺术人体拍摄”的帖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不愿意相信那些流言，但不得不承认，苏婉身上确实笼罩着一层迷雾。

两点整，李教授准时走进来。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我们来点不一样的。苏婉会为我们摆一组连续的动作，每个姿势保持五分钟。我希望大家能捕捉动态中的美感，而不是静态的完美。”

话音刚落，苏婉走了进来。

今天她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套深灰色的连体衣，贴身的面料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处曲线。衣服的材质有些像舞蹈服，弹性很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反光。她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露出整张脸的轮廓，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利落，也更有力量感。

“我们从简单的姿势开始。”苏婉对李教授点头示意，然后走到画室中央。她没有使用任何道具，只是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垂落，双脚微微分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整个画室安静下来。苏婉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那个疏离的、精致的模特，而是变成了某种更原始、更本质的存在。她的身体线条在连体衣的包裹下清晰可见，从脖颈到肩膀，从腰腹到腿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呈现出优美的弧度。

“第一个姿势，五分钟。”李教授说。

林浅迅速拿起炭笔。这一次，她没有时间犹豫，必须快速捕捉。她观察着苏婉身体的倾斜角度，肩胛骨的形状，脊椎的曲线。五分钟后，苏婉换了一个姿势——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臂，身体随之扭转，形成一个优美的螺旋。然后是第三个姿势，第四个……

每个姿势都只保持短短五分钟，但每一个都充满了张力。苏婉的身体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那种流畅的过渡，那种对身体极致的控制，让林浅想起了古希腊的雕塑，想起了舞蹈，想起了某种仪式。

她画得飞快，炭笔在纸上留下急促而有力的线条。她不再追求细节的完美，而是专注于捕捉那种动态的能量。她画苏婉扭转时背部肌肉的拉伸，画她抬起手臂时肩部的弧度，画她微微后仰时颈项的线条。

在第四个姿势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苏婉在做一个较难的后仰动作时，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似乎失去了平衡。她迅速调整，恢复了姿势，但那一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过林浅的眼睛——她看到了苏婉脸上闪过的痛苦表情，虽然很快就消失了。

“休息十分钟。”李教授宣布。

苏婉缓缓直起身，用手轻轻按了按后腰，然后走向休息区。林浅注意到她的步伐有些不自然，虽然她努力掩饰着。几个同学围上去询问姿势的问题，苏婉一一解答，声音平静，但林浅能看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林浅起身去倒水，路过苏婉身边时，忍不住轻声问：“你还好吗？”

苏婉转过头，看到是她，眼神微微闪烁。“没事，只是有点抽筋。”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需要帮忙吗？我有止痛贴。”

“不用。”苏婉迅速拒绝，然后补充道，“谢谢。”

她的拒绝很果断，但林浅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休息时间结束后，苏婉回到位置上，继续剩下的姿势。但林浅注意到，她避免了一些需要大幅度后仰的动作，而李教授也调整了要求，让姿势变得更柔和。

下半节课，林浅画得心不在焉。她的目光不断飘向苏婉，观察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次呼吸的起伏。她发现苏婉在保持某些姿势时会微微蹙眉，虽然那表情转瞬即逝；她发现苏婉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很淡的疤痕，平时被手表或袖子遮住，今天因为穿着无袖连体衣而露了出来；她还发现苏婉的右脚踝似乎有些肿胀，虽然她用裤腿遮掩得很好。

这些发现让林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关切、好奇，还有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她想知道那道疤痕是怎么来的，想知道苏婉为什么坚持做这份可能伤害身体的工作，想知道她到底在隐藏什么。

课程结束时，李教授照例让大家把作品贴在墙上互相点评。林浅的作品引起了又一次的讨论——她画的不是单个姿势，而是将四个不同的动态融合在一张纸上，通过重叠的线条和阴影，创造出一种时间流动的感觉。画面中的苏婉仿佛在旋转、伸展、弯曲，静止的画面中蕴含着动感。

“很有创意。”李教授评价道，“你捕捉到了动态的本质，而不是表象。”

小雨凑过来看，惊叹道：“林浅，你这周又进步了！是不是私下开了小灶？”

林浅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寻找苏婉。苏婉已经换回了便服——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正在和李教授低声交谈。她的表情认真，时不时点头，偶尔说几句话。李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些什么，然后苏婉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包。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在画室门口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犹豫什么。林浅的心跳加快了，她假装整理画具，眼睛却一直瞟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