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一件件挂上墙。随着时间线的推进,展厅的气氛逐渐变化——从压抑到释放,从灰暗到明亮,从封闭到开放。当最后一幅、也是最大的那幅自画像被抬到最深处的那面墙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那是一幅一米五乘一米的油画。画中,苏婉侧身站立,背对观众,但转过头,露出半张脸。她的背部完□□露,那些伤痕被细致地描绘出来,在光线下呈现出复杂的纹理和光影变化。整个画面色调温暖,光线柔和,整体氛围不是痛苦,而是接纳,不是脆弱,而是力量。
四个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画挂上墙,调整角度,检查平衡。最后,当画完全固定时,展厅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李老板打破沉默:“完美。”
两个字,简单,但足够。苏婉感到眼眶发热,但她忍住了泪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们调整灯光角度,检查悬挂细节,布置作品标签和说明文字。林浅帮苏婉撰写展品介绍,用简洁而有力的语言描述每一幅作品的创作背景和意义。
下午两点,布展基本完成。工作人员离开后,展厅里只剩下林浅、苏婉和李老板。
“效果比我想象的还好。”李老板环顾展厅,“苏小姐,你的作品有真实的力量。在这个过度修饰的时代,这种真实反而最打动人。”
“谢谢李老板给我这个机会。”苏婉说。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选择了‘白盒子’。”李老板说,“五号晚上七点,开幕酒会。我会邀请一些重要的藏家和评论家。好好准备。”
他离开后,展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午后的阳光从天窗照下来,在水泥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十五幅作品在墙上静静悬挂,像十五个沉默的讲述者,等待观众的到来。
苏婉站在展厅中央,慢慢环顾四周。从入口到最深处,她的作品像一条时间的河流,记录着她的伤与愈,她的暗与光,她的过去与现在。
林浅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不真实。”苏婉轻声说,“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但这些画……确实是我画的。”
“是你。”林浅说,“每一个笔触都是你。每一处色彩都是你。每一道伤痕都是你。每一缕光也都是你。”
她们在展厅里慢慢走,从第一幅看到最后一幅。在每一幅作品前,苏婉都会停留一会儿,回忆创作时的情景,回忆那个时刻的自己。
“这一幅,”她在第三幅作品前停下,“是我刚刚开始模特工作的时候画的。那时候我还在复健,每天都很疼。但画的时候,却觉得很平静。好像通过画画,我可以控制疼痛。”
“这一幅,”在第六幅作品前,“是认识你之后画的。我能感觉到画里的变化——光线开始多起来,色彩开始亮起来。”
“这一幅,”在第十二幅作品前,“是雨天的码头之后画的。你能看出那种……释放的感觉吗?好像终于把憋了很久的东西吐出来了。”
她们走到最深处,站在那幅自画像前。在展厅灯光的照耀下,画中的伤痕呈现出复杂的质感和层次,不丑陋,不煽情,只是真实,只是存在。
“这幅画,”苏婉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是我最害怕的一幅,也是最勇敢的一幅。画它的时候,我一遍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那些我总想隐藏的部分。然后我决定,不隐藏了。我要让它们被看见。”
林浅搂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脸。“它们很美。就像你一样。”
她们在展厅里待了很久,检查每一个细节,调整每一个角度。下午四点,周婷和小雨来了。
“哇!”小雨走进展厅,眼睛睁大了,“太棒了!苏婉,你的画挂在这里,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周婷则专业地审视着展厅的布局和灯光。“灯光角度不错,作品间距也合适。标签字体大小可以再大一点,有些观众可能视力不好。”
她走到最深处那幅自画像前,看了很久。然后转向苏婉:“这张画会火的。它有那种……让人想一直看下去的魔力。”
“谢谢。”苏婉说。
“媒体名单我已经发给你了。”周婷说,“有五家确定会来。开幕当天,我会带几个重要的藏家过来。好好准备。”
“辛苦你了。”林浅说。
“不辛苦。好作品值得。”周婷转向小雨,“走吧,让她们继续工作。”
送走小雨和周婷后,她们继续调整细节。傍晚六点,终于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
展厅在暮色中安静下来。灯光照亮墙面上的作品,每一幅都像一扇窗,通向苏婉的内心世界。林浅关掉大部分灯,只留下几盏射灯照亮主要作品,营造出更私密、更沉浸的氛围。
“累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