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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袭击（第1页）

周三傍晚，美院的最后一节素描课结束得比平时晚。深秋的天黑得早，不到六点，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教室里，学生们陆续收拾画具离开，低声交谈，笑声，脚步声，混杂成一天结束时的嘈杂声响。

林浅坐在靠窗的位置，专注地完成最后几笔。她画的是教室里的一角——散落的画架，墙上的石膏像，从窗户透进来的最后一缕天光。这张画她画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在用铅笔和炭条对抗什么，或者寻找什么。也许是在寻找内心的平静，也许只是在拖延离开的时间。

最近一周，她和苏婉的关系处在一种微妙的修复期。苏婉搬回了工作室，但每天会来林浅家吃饭，晚上有时会留下，有时会回去。她们在小心翼翼地重建信任，像修复一件珍贵的、但有裂痕的瓷器，每一个动作都轻之又轻，生怕加重损伤。这种谨慎让林浅感到疲惫，但也让她更加珍惜每一个和解的瞬间。

“林浅，还不走？”一个同学经过她身边，随口问道。

“马上，画完这点。”林浅头也不抬地回答。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最后离开的是李教授，他关掉大部分灯，只留下林浅头顶的那一盏。“走时记得关灯锁门。”

“好的，李教授。”

门关上，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林浅继续画着，沉浸在线条和阴影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外界的纷扰和内心的不安。

她不知道的是，危险正在靠近。

艺术楼在夜晚很安静。大部分教室和工作室都已经锁门，只有走廊尽头的几间画室还亮着灯。保安在一楼巡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但有些角落，是监控和巡逻都覆盖不到的。

王浩和三个男生躲在艺术楼后门的阴影里。这里是建筑的背面，靠近垃圾处理区，平时很少有人来，晚上更是寂静无人。路灯坏了，只有远处马路上的光线勉强照到这里，勾勒出几个人影的轮廓。

“确定她还在？”一个男生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确定。”王浩说，声音冷静得可怕，“我看着她进教室的，没见她出来。最后一节素描课，她肯定在。”

“浩哥，真的要这么做？打人……万一被抓到，要开除的。”另一个男生说，声音在发抖。

“怕什么？”王浩嗤笑，“这里没监控，天黑，她认不出我们。戴好帽子和口罩，打完就跑。记住，别打脸，打身上，让她疼，但别留明显外伤。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别太嚣张。”

“可是……”

“没有可是。”王浩打断他，声音冰冷，“你们忘了她怎么对我们的？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们难堪，还有那个周婷。现在她们还想反击，还想搞我们。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没人再说话。但空气中的紧张感在加剧。四个人都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穿着深色的衣服，在夜色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七点十分，林浅终于完成了画作。她放下铅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和脖颈，然后开始收拾画具。铅笔收进笔袋，炭条放回盒子，画纸小心地夹进画夹。动作有条不紊，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关灯，锁门，走下楼梯。高跟鞋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清脆的回响，一声，一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林浅没有害怕，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但今晚，她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是想多了。最近压力太大，苏婉的事，谣言的事，反击计划的事，所有事情堆积在一起，让她有些神经质。

走到一楼大厅，保安室亮着灯，保安在看手机。林浅对他点了点头，保安抬头看了一眼，也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一切如常。

但当她推开艺术楼的后门，走进那片连接后门和主路的狭窄通道时，她感到了不对劲。

通道里很暗，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微光。两边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形成一个几乎完全黑暗的过渡区。平时她快步走过，不会在意。但今晚，她感觉到黑暗中有动静。

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风声，远处车声，还有……呼吸声？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加快了。转身想退回楼内，但已经晚了。

四个黑影从阴影中冲出来，迅速将她围住。动作很快，很熟练，显然是预谋已久。林浅甚至来不及尖叫，嘴就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捂住。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动，别叫，不然更惨。”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是变声过的，听不出是谁。

林浅的头脑在瞬间空白，然后迅速运转。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让她全身发冷。但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四个人，都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身高，体型……她快速扫过，想记住特征。

“给她点教训。”另一个声音说，也是变声的。

然后，拳头落在她身上。

第一拳打在腹部，力道很重，让她差点吐出来。疼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呼吸瞬间停止。她弯下腰，但被人抓着，弯不下去。接着是第二拳，打在肋骨侧面，她听到自己发出一声闷哼，眼泪瞬间涌出。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腹部，背部，手臂，大腿。他们很小心地避开了脸和头部，只打身上。疼痛是钝的，深的，像被重物反复击打。林浅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她知道，叫喊只会让他们更兴奋，更用力。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她在数：四个人，中等身高，都穿深色运动服，戴黑色棒球帽和口罩。一个人的手背上有道疤，另一个人的鞋子是某个限量款。她在记，拼命地记。疼痛让她的感官变得敏锐，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够了。”一个声音说，是那个最初说话的人，“走吧。”

拳头停了。抓住她的手松开，林浅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墙壁。疼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让肋骨剧痛。

四个黑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脚步声远去，然后完全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