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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声（第1页）

流言像秋天的第一场寒流，来得突然而刺骨。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小雨。作为记者，她对信息的敏感度总是高于常人。那天早晨，她像往常一样刷着社交媒体，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然后，她看到了那条帖子。

帖子来自一个匿名账号，配图是六人在林浅和苏婉家聚餐的照片——不知是哪个邻居还是路人偷拍的，画质模糊，但能辨认出每个人的脸。照片上，六人举杯相庆，笑容灿烂。配文却恶毒如刀：

“当代艺术圈真是开放啊，六人行？啧啧，玩得真花。听说这几个都是美院的，果然‘艺术’家就是不一样，私生活也这么‘艺术’。最左边那个不是刚办了展览吗？作品卖得那么贵，原来是靠这个上位的？”

评论区的污言秽语像污水般蔓延。有人认出了苏婉和林浅，贴出了她们个展的照片和报道；有人扒出了周婷在《风尚》杂志的职务，暗示她用资源换取“特殊关系”；最恶毒的是针对叶薇和江月的评论——“这不是那个被退学的吗？还有那个跳舞的，听说在更衣室搞过，现在又勾搭上了？真是物以类聚。”

小雨的手在颤抖，手机差点滑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截图，保存，然后拨通了周婷的电话。

周婷的反应很平静，但小雨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暗流：“我知道了。叫上所有人，今晚在林浅家见面。”

消息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六人之间激起波澜。林浅在办公室看到消息时，正在准备下周的选题会。她的第一反应是关掉页面，但手指停在鼠标上，然后重新点开，一条条看完那些评论。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截图，保存，然后给苏婉发消息：“别看社交媒体，等我回家。”

苏婉其实已经看到了。她在工作室准备新的画作，休息时习惯性刷了一下手机，然后整个人僵在那里。那些文字像针一样刺进眼睛，刺进心脏。那些她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那些她以为已经走出的阴影，在这一刻全部裂开，鲜血淋漓。她的手开始颤抖，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了一地。

叶薇和江月是最后知道的。她们一起在舞蹈教室，江月在练功，叶薇在角落画画。江月的手机响了，是一个舞团同事打来的，声音小心翼翼：“江月，你看一下社交媒体……好像有人在说你。”

江月挂掉电话，点开链接，脸色瞬间苍白。叶薇走过来，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手中的画笔“啪”一声折断。

傍晚六点，六人陆续到达林浅和苏婉的家。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凝滞的气氛。周婷最后一个到，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脸上是工作时的专业表情，但眼底有压抑的怒火。

“都看到了？”她问，声音冷静得可怕。

所有人点头。

“好。”周婷放下公文包，拿出笔记本电脑，“那我们谈谈怎么应对。”

“报警吧。”小雨第一个说，声音里带着愤怒，“这是诽谤，是网络暴力，应该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报警需要时间，而且匿名账号很难追查。”林浅皱眉，“等警方介入，流言已经传播开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他们胡说八道？”叶薇的声音在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我在南方经历过一次，不想在这里再经历一次。”

江月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但握得很紧。

“我们不能被动应对。”苏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每一次，我们都是被动应对——被议论，被诽谤，然后解释，然后澄清。但这一次，我想主动。”

所有人都看向她。苏婉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空。她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单薄，但挺直。

“他们说我靠身体上位，说我的作品不值那个价。好，那我就用作品说话。”她转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光芒，“我要再办一次展览，主题就叫‘流言’。我要把那些恶意的评论，那些污秽的语言，全部变成作品。我要让他们看到，他们的恶毒，可以成为我的创作源泉。”

客厅里一片寂静。然后，林浅第一个鼓掌，一下，两下，缓慢而坚定。接着是周婷，小雨，叶薇，江月。掌声不大，但充满力量。

“好主意。”周婷说，眼中闪过赞赏，“但不止于此。我们六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自己的资源。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做一个项目——关于女性，关于艺术，关于面对恶意时的力量和团结。”

“我可以做系列报道。”小雨立刻接上，“从媒体角度，揭露网络暴力的运作机制，采访受害者，也采访那些施暴者——如果他们愿意露面的话。”

“《风尚》可以做一个专题。”周婷说，“时尚不仅仅是衣服，是态度，是表达。我们可以用时尚语言，表达对抗流言、坚持真实的态度。”

“我可以编一支舞。”江月说，声音不再颤抖，“关于伤痕，关于愈合，关于在污水中开出花朵。”

“我可以用我的画配合。”叶薇看着江月，眼中充满支持，“我们的合作，从今天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林浅。林浅站起来，走到客厅中央，环视每一个人：“我的杂志可以做深度报道，跟踪整个过程，从流言的出现，到我们的回应，到最终的作品呈现。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女性可以如何团结，如何用创作对抗伤害，如何把恶意变成力量。”

“那名字呢？”小雨问，“我们的项目，需要一個名字。”

六人沉默片刻。然后苏婉轻声说：“‘合声’怎么样？我们六个人，六个声音，合在一起，对抗那些嘈杂的恶言。”

“合声。”周婷重复，点头，“好名字。不同的声音，合而为一，更响亮，更有力。”

计划就这样定下了。接下来的日子，六人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各自分工，紧密合作。苏婉和叶薇开始创作，把那些恶毒的评论打印出来，剪碎，拼贴，用画笔重新诠释，用色彩覆盖污秽。江月编舞，动作时而紧绷如受困，时而舒展如破茧，叶薇的画作成为舞台背景，两者交织，讲述一个关于伤害与重生的故事。

周婷在《风尚》组织了专题团队，从时尚摄影到深度访谈，从服装设计到造型理念，每一个环节都精心策划，传达“真实自我，无畏表达”的主题。小雨的系列报道开始连载，第一篇就引起轰动——她采访了多位经历过网络暴力的女性，她们的故事令人心碎，也令人愤怒。

林浅的杂志做了封面故事，标题是《合声：当六个女性决定不再沉默》。报道详细记录了流言事件的全过程，以及六人的回应计划。文章最后写道：“她们选择不躲避，不妥协，用创作反击，用团结对抗。这不是六个女性的故事，这是所有在偏见和恶意中挣扎的女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