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资料。采访录音的逐字稿、社交媒体截图的打印件、时间线梳理的图表、证人证词的交叉核对记录……所有关于“合声”事件的材料,都被她分门别类整理好,贴上了不同颜色的标签。作为记者,这是她的战场,她的武器,她回击那些恶意的方式。
电脑屏幕上,一篇报道已经写了三千字。标题暂定是《“合声”背后的沉默:校园暴力、网络诽谤与女性艺术家的抗争》。她写得很快,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文字像流水一样倾泻而出。愤怒、伤痛、抗争、希望——所有这些情感都透过冰冷的屏幕,变成有力量的字句。
这是她从业以来最重要的一篇报道,也是她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她要把“合声”的故事写出来,不煽情,不夸张,只用事实和证据,让读者自己看到那些恶意有多深,那些抗争有多难,那些团结有多珍贵。
但她也知道,这篇报道一旦发表,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王浩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学校的某些领导可能想要息事宁人,网络上那些匿名的施暴者可能会发起新一轮攻击。所以她必须格外小心,每一个事实都要反复核实,每一句引语都要有录音或书面证据支持。
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里的同事陆续下班了,互道“明天见”的声音此起彼伏。小雨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她答应周婷八点前回家吃饭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婷发来的消息:“还在加班?需要我去接你吗?”
小雨笑了,回复:“快写完了,半小时后出发。不用接,我自己回去。”
“注意安全。等你吃饭。”
小雨放下手机,继续盯着屏幕。还剩最后一段,关于法律程序的部分需要再核对几个细节。她打开文件夹,翻找那份陈警官给她的案件进展说明……
“小雨,还没走啊?”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雨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部门主编老张,端着保温杯站在她工位旁。
“张主编。”小雨站起来,“我在赶那篇关于校园暴力和艺术家的深度报道,快写完了。”
老张点点头,表情严肃。“我刚才大致看了你的初稿,写得很好,很有力量。但是小雨,我得提醒你——这篇报道一旦发出去,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些人,那些势力,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知道。”小雨说,声音坚定,“但我必须写。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
老张看着她,眼中有关切,也有欣赏。“你是个好记者,小雨。但好记者往往最容易受伤。答应我,发稿前,所有材料备份,所有证据保存好,所有联系方式更新。还有——”他压低声音,“最近下班别太晚,注意周围环境。我听说那帮学生家长有点背景,可能会施压,也可能会……采取其他手段。”
小雨心中一凛,但很快镇定下来。“谢谢张主编提醒。我会小心的。”
老张拍了拍她的肩,离开了。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小雨自己的呼吸声。她重新坐下,继续工作,但心中多了一丝警惕。
保存文档,备份到云端和移动硬盘,检查录音设备电量,确认重要证人的联系方式……做完这一切,已经八点十分了。周婷又发来消息:“到哪里了?”
小雨赶紧回复:“马上出发,半小时到家。”
她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走出办公室。报社大楼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安全出口标志发出幽绿的光。电梯下行时,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眼神明亮,充满决心。
走出大楼,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小雨紧了紧外套,向地铁站走去。街道上行人不多,路灯在秋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报道的结构,思考还有哪些细节需要补充,思考发表后可能引发的反响。太专注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等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一只手臂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力道很大,瞬间阻断了她呼吸。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粗糙的手套摩擦着她的脸颊。她被向后拖进两栋楼之间的小巷,昏暗,潮湿,堆满了垃圾桶。
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小雨奋力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太大,她几乎无法动弹。背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笔记本、录音笔、移动硬盘、还有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报道初稿。
“别动。”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带着烟味和恶意,“乖乖的,不会太疼。”
小雨的心脏疯狂跳动,但她强迫自己冷静。记者培训中的防身技巧在脑中闪过:用脚跟踩对方的脚,用肘击对方的肋骨,想办法挣脱,然后跑。
她猛地抬起右脚,用尽全力踩向对方的脚。那人痛哼一声,手臂的力道松了一瞬。小雨抓住机会,手肘狠狠向后撞去,击中了一个柔软的部位——可能是腹部。对方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小雨立刻向前冲,但刚跑出两步,头发就被从后面狠狠扯住。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后脑撞在坚硬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眩晕。剧痛。世界在旋转。
那人重新控制住她,这次更粗暴,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了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小雨看到了金属的寒光。
是一把美工刀。
“让你多管闲事。”那人低声说,声音里充满恨意,“让你写那些狗屁文章。”
刀尖抵在小雨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全身僵硬。她感到刀锋划破皮肤,很浅,但足够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是血。
“这是警告。”那人说,刀尖移到小雨的手上,抓住她的右手,强迫她张开手指,“下次再乱写,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刀锋落下。
剧痛从小雨的手掌传来,尖锐,灼热,像被烙铁烫过。她忍不住尖叫,但嘴被捂住,声音变成闷哼。她看到自己的右手掌心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滴在地上,滴在散落的稿件上。
那人松开她,后退一步,在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中等身高,穿着深色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