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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漫步（第1页）

周六的午后，天空是那种稀薄的、近乎透明的蓝，阳光明亮但缺乏温度，是深秋特有的那种清冷的光。周婷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眼睛看着窗外，但目光没有焦点。

手机屏幕上，林浅昨天哭肿的眼睛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总是坚强、总是保护别人、总是在最困难时刻站出来的女孩，昨天在她面前崩溃了。因为目睹了恶意，因为感受到了无力，因为看到了另一个女性被伤害而自己无法阻止。

周婷理解那种感觉。在时尚圈十年，她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女性被物化，被评判，被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自己也经历过。但她总是用盔甲包裹自己，用专业和距离保护内心。她从不在人前哭，从不示弱，从不让别人看到她的伤口。

但林浅哭了。而且是在她面前。

这触动了她心中某个柔软的、她一直试图忽视的地方。因为林浅的哭，不只是为叶薇，为江月，为所有被伤害的女性。那眼泪里，也有对苏婉的爱和担忧，有对自己的愤怒和无力，有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不解。

而周婷，看到了那眼泪背后的东西——一种她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的、对世界的天真信任，和对爱的纯粹信念。

门锁转动的声音。小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我买了你爱吃的栗子蛋糕，还有热奶茶。”

周婷转过头，对她笑了笑，但那笑容很淡，很勉强。“谢谢。”

小雨把东西放在桌上，走到她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闷在家里，心情会更差。”

“我不想出去。”周婷说，但声音里没有平时的坚定，反而有一丝犹豫。

“就一会儿。去公园走走，看看秋天的叶子，呼吸新鲜空气。”小雨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在哄一个孩子，“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随时回来。”

周婷看着她，看着那双总是充满热情和期待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关心和理解。她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小雨一直在等她，在包容她，在用最大的耐心修复她们的关系。而她，一直把自己关在盔甲里，不肯出来。

“好。”她最终说，“去走走。”

她们穿上外套，出门。电梯下行时，周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米色高领毛衣，黑色长裤，驼色大衣，头发随意披散，脸上没有化妆。她看起来疲惫，但真实。不像那个在时尚场合永远精致得体的周婷，更像一个普通的、有些脆弱的女人。

公园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秋日的公园很美，梧桐叶金黄，枫叶火红，银杏叶明黄，层层叠叠，像打翻的调色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落叶和泥土的气息，清冷而干净。

她们沿着小路慢慢走。公园里人不多，有几个老人在打太极，几个孩子在追逐落叶，一对情侣坐在长椅上低声交谈。一切都平静而安宁，和昨天画室里那种紧绷、恶意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林浅昨天哭了。”周婷突然说，声音很轻。

小雨点点头。“苏婉告诉我了。她说林浅很少哭，昨天是真的很难过。”

“她哭，不是因为软弱。”周婷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因为在乎。在乎公平，在乎正义，在乎人的尊严。这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很珍贵，但也很危险。”

“因为在乎就会受伤？”小雨问。

“因为在乎就会暴露软肋。”周婷停下脚步，看着一片旋转飘落的梧桐叶，“我在这个圈子里十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在乎。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不要在乎得失，不要在乎那些你无法控制的事。因为一旦你在乎了，就有了弱点，就可能被伤害。”

“但人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小雨轻声说，“就像你，你说你不在乎，但你在乎工作，在乎专业，在乎你的朋友。你在乎林浅和苏婉，所以你昨天帮她们制定计划。你在乎……我，所以你还愿意见我。”

周婷沉默了。她继续往前走，脚步很慢。小雨跟在她身边，没有催促，只是陪伴。

“小时候，”周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遥远，“我很爱哭。一点小事就哭。摔倒了哭，玩具坏了哭，被小朋友欺负了哭。我妈妈总是说，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人看到你的软弱。后来，我真的不哭了。不是不想哭，是哭不出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们。“昨天看到林浅哭，我突然想，也许哭不是软弱。也许是勇气。是敢于面对自己的情绪，是敢于承认自己会受伤，是敢于在别人面前暴露脆弱。而我……我已经很久不会哭了。”

小雨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如果你想哭，可以哭。在我面前，你可以是任何样子。坚强的，脆弱的，完美的，不完美的。我都接受，都爱。”

周婷的眼睛发热，但她忍住了眼泪。她不是不会哭，是不敢哭。因为一旦开始，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可能会决堤，可能会让她失控，可能会让她变回那个她一直试图摆脱的、脆弱的自己。

“昨天在画室，”她继续说，声音平静，但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些男生说叶薇脏，说她不三不四，说她睡来的转学名额。而叶薇站在那里，平静地反驳，平静地离开。她没有哭，没有崩溃，只是平静。但我看到了……看到了她眼中的某种东西死了。那种东西，我也曾经有过。是对世界的信任，是对人性的期待，是对爱的幻想。”

“叶薇和江月……”小雨犹豫了一下，“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我不知道。”周婷摇头，“但看她们的眼神，不像陌生人。叶薇看江月的眼神……很复杂。有爱，有恨，有痛苦，有渴望。那种眼神，我见过。在一些无法被世俗接受的感情里，常常能看到。”

她们走到一个湖边，在长椅上坐下。湖水清澈，倒映着天空和树木，偶尔有落叶飘落，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一对天鹅缓缓游过，姿态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