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几乎都有一条关乎著故乡和童年时的河流。
或浅,或深,或宽,或窄……
后世如此,大唐,也是如此。
李道宗轻轻用手指扣了扣眼角,把那一抹湿润弹去,目光,朝西望去,那里有长安,但越过长安,越过足已能走两三年时间的路程,他的目光尽头,似乎出现了一座和大唐城池不同的城,出现了一道儿时骑在自己脖子上,於河流中嬉戏的小女孩身影。
她,还好吧。
不知,今夜,有没有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她还喜欢笑吗?
“英公走的,太可惜了。”
“该听了这首歌再走的。”
苏定方为李勣感到遗憾。
牛进达咧嘴一笑,斑驳星空尽数入了那双沧桑的眼睛,不过隨著他一笑,消失了:“怕是英公想起来都是落草为寇的时光。”
“哈哈哈……”
其余人大笑。
英公在这里,他们可不敢打趣,但英公走了,自然无伤大雅。
“走吧,奶奶的,这首歌,怕是我营州大帐的酒,保不住了。”牛进达深吸口气,招招手,唤来副將:“去去去,再给程小子送去五坛,就说是本將军送於秦壮士。”
眾人又是大笑,深深再望了眼长安折衝府的方向,便一同回了中军大帐。
他们老了,年轻人的欢快时光就不必横插一腿。
“呜呼!没想到秦壮士不仅精通诗词,於乐曲一道,也有这般建树,厉害,厉害,真的是厉害!”
“別说,其实我对乐曲也颇有研究,可是,秦兄,你这种唱法,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贼他娘,你能不能闭嘴?真以为去过几次勾栏,听过几次窑姐摸摸唱,就懂得曲乐?再说了,你们去的那些破烂地方,一夜几个大钱?懂个屁曲乐,要研究,嘿嘿,最低也得是百贯一晚的魁好伐。”
“嘶……把秦兄之才,和那些风街姑娘放在一起相提並论,也太瞧不起秦兄了!好歌,好词,好腔调哟。”
“……”
沉默过后,渐渐地,眾人重新自失神中醒过来,欢笑著,打趣著,討论著,对秦玄,更多了几分敬佩,也多了几分感激。
能在这样的夜晚,听到这样的歌声,让他们想起了故乡,对他们这群皆可称之为天涯人的士卒而言,已是最好的消遣和渡过方式了。
这个夜,註定不会寂寞。
特別是当牛进达再送来的五坛酒后,秦玄身侧,多了个薛仁贵。
同时,也有不少其他各部的將士过来和秦玄打声招呼,並且討碗酒喝。
张承也不再耍嘴皮子了,有酒喝,谁还他娘的在那里乾巴巴。
这一夜,一点寒意似乎都感觉不到。
如果程处默不悄悄告诉自己,英公李勣可能离开了营州这个消息后,秦玄觉得自己会更轻鬆。
“你確定英公是离开了营州?而不是去了其他地方视察?”秦玄一再確定。
程处默无比確凿:“大哥,英公去什么地方了,我不好说。但,肯定是离开了营州。”
“下午我去寻牛伯伯的时候,英公就已不在,直到现在,还没有归营!”
“今天值守的校尉,我认识,刚才他过来討酒喝,悄悄告诉我的。”
“而且,英公走的很急,身边还跟著太子亲卫吶。”
秦玄嘆息一声,只是点了点头。
程处默继续快乐地和其他人饮酒歌唱跳舞去了。这事他並不在意,毕竟英公这样的人物要做什么,都不是他们这些小校尉能评判的。
只是当成了个悄悄话,告诉了秦玄,仅此而已。
但,只有秦玄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肯定是陛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