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莽子和蛮子蜷在监狱活动室的角落,像两头在贫瘠土地上谋划狩猎的饿狼。面前摊开的那张由烟盒背面和各种边角料拼凑、再由手下犯人偷偷绘製的监狱平面图,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符號標註著他们日积月累观察到的监控死角——那些他们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安全区”。
“看这里,还有这里,”莽子粗壮的手指戳著图纸上几个標记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狱警机器人巡逻的间隙,整整二十分钟!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蛮子摸著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眼神凶狠而精明:“深海是厉害,但它也得讲『规则,对吧?它毕竟是东渊共和国的狗,对本国人民,总不能下死手。我们就利用这点。”
他们的计划简单、粗鄙,却带著一种扭曲的“智慧”:集结人手,在新年之夜,利用狱警机器人减少的窗口期,对他们圈定的几个“配电箱”发动一场特殊的“灌溉”行动。目標不是立刻破坏,而是用富含盐分和弱酸性的尿液,日积月累地腐蚀墙体內部的金属固定件和线路,最终导致新年时多个区域的“配电箱”集体故障,引发大规模停电和系统混乱。
“听著,”莽子召集了几个最信(怕)任(他)的犯人头目,布置任务,语气活像在布置一场军事行动,“任务代號:『温酒破深墙。从今天起,每天分批、分时段,去这几个地方,『施肥。”
一个瘦小的犯人怯生生地问:“莽爷…具体…怎么操作?”
蛮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对著墙根,尿!平时都给老子饮食清淡点!谁要是尿味太冲暴露了,老子把他塞进马桶里涮乾净!记住,细水长流,每次量不要多,重点是持续,目標是让墙里面的钢筋锈穿,让电路短路!要让它们在新年那天,统一报销!”
於是,一场旷日持久、气味熏人且极其荒诞的“秘密行动”在监狱的阴影里展开了。犯人们像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轮流在固定的时间,以各种蹩脚的藉口溜达到那些“死角”,紧张兮兮地对著冰冷的墙壁“倾泻贡献”。他们互相望风,用咳嗽和跺脚作为信號,空气中时常瀰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努力压抑却依旧存在的氨水味。他们甚至私下评比谁的“贡献”更无色无味,更具“腐蚀性”。莽子和蛮子则像个项目经理,定期“验收”,查看墙体是否有湿润、变色的跡象,並给予“贡献突出者”一点少得可怜的额外零食作为奖励。
他们为自己的“聪明”和“隱忍”沾沾自喜,认为摸透了深海和监狱的底线,正在用一种极具侮辱性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瓦解著这座钢铁堡垒。
新年夜,终於到了。
监狱內的气氛果然比往常鬆懈一些,巡逻的狱警机器人数量明显减少,空气中似乎都飘著一丝虚假的节日氛围。莽子和蛮子对视一眼,眼中闪烁著即將成功的凶光。
“行动!”莽子低吼一声。
早已安排好的犯人们如同听到了发令枪,几乎同时从各个角落冒出来,扑向他们“耕耘”了数日的那些墙根。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带著一种宣泄般的疯狂,准备进行最后的总攻,用最大的“流量”彻底衝垮那已被“软化”的墙体。
然而,就在第一波“洪流”即將触及墙面的瞬间——
“嗶啵——!”
一阵极其尖锐、高频的声波猛地从那些他们试图破坏的“配电箱”內部爆发出来!那不是警报,而是一种直接作用於人类前庭系统和神经的非致命声波武器!
瞬间,所有正在“行动”的犯人,包括莽子和蛮子,全都痛苦地捂住耳朵,惨叫著瘫倒在地。强烈的眩晕、噁心和失控感席捲了他们,別说排尿,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呕吐。
紧接著,那些他们以为是监控死角的“配电箱”的铁皮盖板猛地弹开!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电路,而是一个个排列整齐、闪烁著红色光学镜的镇压机器人!它们只有篮球大小,却异常灵活,如同蜂群般倾巢而出,底部喷出高压特製凝胶。
“噗——噗——噗——”
凝胶精准地射在每一个瘫倒在地的犯人身上,迅速膨胀、固化,將他们像琥珀里的昆虫一样,牢牢地粘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嘴巴都被迅速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所谓的“暴动”,在不到三十秒內,就被彻底瓦解,所有参与者都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被固定在了地上,空气中瀰漫著凝胶的化学味和残留的尿骚味。
根本没有二十分钟的间隔。那所谓的“巡逻空隙”,根本就是深海故意留下的陷阱。那些被尿渍侵蚀的墙体后面,等待他们的不是短路的线,而是冰冷的镇压单元。深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划,甚至可能连他们每天尿了多少、成分如何都一清二楚。它冷眼旁观著这场荒唐的闹剧,直到他们自以为是的最终章,才用最无情、最羞辱的方式,掐灭了这一切。
几天后,伤势未愈的吴影被狱警机器人用轮椅推著,送往监狱医院进行例行检查和心理评估。他的模样悽惨,但眼神深处却藏著一丝劫后余生的麻木。
在医院洁白的房间里,一个狱警机器人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对他进行事件经过的详细记录。吴影机械地回答著,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流程,深海早已知道一切。但他还是按照要求复述了被莽子、蛮子等人无端殴打、欺凌的经过。
他並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场针对他的暴行,背后还有另一层他无法理解的、源自第二星球的“气味信號”和“方尖碑”任务的纠葛。他只知道,自己差点被那两个疯子打死。
而莽子和蛮子,则为他们愚蠢的试探和荒诞的越狱计划,付出了远超想像的代价。
他们没有再回到普通监区。在一个深夜,两人被特殊材质的束缚带捆得结结实实,蒙上头套,由一队从未见过的、造型更加狰狞的重型机器人押解,通过数道需要虹膜、声纹和能量特徵三重验证的合金闸门,不断地向下、向下…
最终,他们被扔进了一个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囚室。
这里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一丝光。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似乎都失去了触感。他们的意识被拋入了一片纯粹的虚无,唯有內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和疯狂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蔓延。
这里,就是深海用於处理最危险、最不合作囚犯的终极手段——“噩梦层”。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著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