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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第1页)

当司徒凌玄和他的小队在g-717行星的古老遗蹟中挣扎,试图启动跨越宇宙的归家之路时,在浩瀚的Ω宇宙,拓扑迷宫之外,另一场风暴正在遥远的星域中酝酿。

这片星域並非人类活动的主要范围,甚至不在中央军与残余星际军阀激烈交锋的主战场辐射区內。这里有一颗代號k-77的星球,它围绕著一颗已步入衰变期的红矮星缓慢旋转。星球表面遍布著活跃的火山群,大气中富含硫化物,地表温度长期维持在足以熔化铅锡的高温。对於碳基生命而言,这里是炼狱。然而,这里孕育並挣扎求存的,是一种基於硫-硅复杂聚合物构成的独特生命形式——硫基生命,自称为“烬族”。

烬族的外形並非固定,它们的主体由类似黑曜石与硫磺结晶交织的、可有限塑形的固態结构构成,体內流淌著以液態硫和多种金属硫化物为基础的“血液”,依靠摄取地热能和特定放射性同位素维持生命活动。它们的感知系统基於对热辐射、振动以及特定分子键振动的超敏探测,社会交流依赖於释放和接收复杂的信息素(由不同硫化物组合构成)以及低频地震波。

在漫长的演化中,烬族发展出了独特的、基於群体意识网络的初级文明。它们的社会结构曾如同一个精密的生態循环系统,围绕著火山能源的採集、耐高温聚合物的建造以及地下生態农业(培育特定的硫基微生物和晶体真菌)有序运转。

然而,这一切在大约三百个標准地球年(根据后来缴获的硅基殖民日誌推算)前,被彻底打破。

来自遥远星系的硅基文明——其科技特徵与司徒凌玄意外坠入的那个宇宙中的硅基生命高度吻合——发现了k-77星球。对於硅基文明而言,这颗星球並非宜居地,而是一个巨大的、富含高纯度结晶硅、稀有硫同位素以及稳定地热能源的“矿场”和“能源站”。

它们带来了冰冷的、绝对效率至上的殖民机器。巨大的轨道平台如同悬停在烬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抽取著星球的地核能量;自动化採矿单元如同贪婪的蝗虫,撕裂大地,將富含硅和硫的岩层粉碎、提炼、运走;改造大气的设施强行压制了火山活动,改变了延续数百万年的气候模式,只为了优化採矿环境。

更令人髮指的是,硅基殖民者看中了烬族本身的价值。它们发现,烬族那独特的硫-硅聚合物身体,经过简单改造和程序植入,就能成为极其高效的、耐高温、耐腐蚀的生物机器人,非常適合在k-77星球恶劣的环境下进行精密採矿和设备维护作业。烬族那基於信息素和震波的群体意识网络,也被硅基科技强行破解、阉割,变成了单向接收指令、反馈工作数据的控制网络。

反抗?最初是有的。但硅基殖民者的防御系统,是基於对物理规则的精准操控和能量武器的绝对优势。烬族的热能武器无法穿透能量护盾,它们的震波攻击在精密的引力抵消场面前如同儿戏。每一次反抗,换来的都是对聚居地的无情轨道轰炸和对群体意识网络更严厉的封锁与控制。

绝望,如同k-77星球上空永不散去的硫磺烟尘,笼罩了每一个烬族个体。它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自我,沦为硅基殖民机器上一个可替换的、无声的零件。社会结构彻底崩溃,原有的文化传承在强制劳动和意识压制下几乎断绝。硅基殖民者甚至不屑於与它们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或“谈判”,在殖民者眼中,烬族与脚下的矿石、空气中的硫磺气一样,只是资源的一部分。

压迫的极限,往往也是新生的起点。

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被强行压抑的群体意识网络深处,一些碎片化的记忆、对自由的渴望、对屈辱的愤怒,並未完全熄灭。它们如同地底奔流的熔岩,在看似死寂的岩层下积聚著力量。

最近几十个標准年里,硅基殖民者为了追求更高的开採效率,开始推行一种被称为“神经熔断”的极端工作模式,强行透支烬族个体的生命本源,导致大量个体在达到“设计使用寿命”前就彻底“烬化”(意识消散,躯体凝固为无生命的硫硅晶体)。这种赤裸裸的消耗,终于越过了某个临界点。

在k-77星球最大的採矿坑——“无尽伤疤”的底层,一个编號为“灼痕-784”的烬族个体,在目睹又一批同胞因过度劳作而“烬化”后,它那被压制许久的意识核心中,一点微弱的、独立的火种被点燃了。它开始极其隱秘地,利用硅基控制网络的微小漏洞,尝试重新连接那些尚未完全麻木的个体意识。

它传递的不是具体的行动计划,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记忆的碎片——关於火山温暖的光芒,关於信息素自由交流的韵律,关於脚下大地未曾被撕裂时的脉动。

这一点星火,开始在死寂的黑暗中悄然蔓延。

一场源於最原始生存欲望、旨在夺回自身社会与尊严的革命,正在这片被硅基文明视为“焦土”的星球上,於无声处,悄然觉醒。它们要对抗的,是一个横跨星系、科技水平碾压、且视它们如草芥的庞大殖民帝国。

然而,令谁也没想到的是,这片被硅基文明占据、被烬族鲜血浸透的星域,其空间结构早已因频繁的资源开採和能量抽取而变得异常脆弱。不知在何时,或许是某个路过此地的、更高级的星系级文明出於观测或標记的目的,或许仅仅是宇宙尺度下的偶然引力涟漪,在这片星域的空间薄膜上,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小、极不稳定的空间摺叠穿孔。

这个穿孔本身並无意义,如同宇宙背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瑕疵。但巧合的是,当“灼痕-784”及其追隨者们在“无尽伤疤”矿坑深处,第一次尝试突破硅基封锁、重新点燃那微弱的群体意识连接时,那股凝聚著绝望、愤怒、渴望与决绝的、独特的硫基生物信息素与震波混合信號,在穿透硅基干扰场的薄弱环节时,其特定的能量频率,竟与那个微不足道的空间穿孔產生了难以想像的量子共振!

这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信號,没有被硅基的监控网络捕捉,却如同穿过了一个无形的虫洞,跨越了难以计量的光年距离,被极其偶然地……投射了出去。

……

——??宇宙——

某个已被地球文明收復並改造的、环境宜人的殖民世界。

深夜,一座融合了地球风格与本地生態建筑特点的住宅內。

周琪琪城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坐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冷汗。窗外,两颗卫星的清辉洒入室內,带来一丝寧静。但她脑海中,却反覆迴荡著梦中那些光怪陆离、却又无比清晰的碎片:

灼热:难以忍受的、仿佛置身熔炉的高温。

窒息: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类似硫磺和金属烧熔的混合气味。

压迫: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毫无生命情感的监视感,如同巨大的金属穹顶笼罩一切。

震动:並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识的、充满痛苦与不屈的低沉轰鸣,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哀嚎与抗爭。

闪光:在极致的黑暗中,偶尔迸发出的、如同地底岩浆般暗红色的、代表著愤怒与联结的微弱光芒。

最让她心悸的,是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集体性绝望与一丝极其微弱的、却顽强燃烧的希望之火。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奇怪的梦。从小她就会梦到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並且隨著年龄的增长,她的梦境有时会变得异常清晰,甚至偶尔会夹杂一些难以理解的数据流片段。但从未像这次这样,充满了如此强烈、如此真实的他者情感与环境感知。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梦境中的感知依旧残留,那种硫磺的气味仿佛还縈绕在鼻尖,那地底的震动似乎还在撼动他的骨髓。

“不是幻觉……”她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这感觉……太真实了。像是……某个遥远世界的呼救?”

周琪琪立刻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了个人终端。她没有记录梦境的习惯,但这次,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她將梦中感知到的那些关键信息——高温、硫磺金属气味、窒息性压迫、地底震波、暗红色光芒、以及那强烈的集体情绪——儘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

她不知道这些信息意味著什么,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她更不知道,自己这偶然的、源自跨越时空的量子共振的梦境,是否会成为连接两个绝望星域、改变某些文明命运的一个……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意外变量”。

k-77星球的革命火种,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已然將它的第一缕微光,投射到了一个沉睡者的意识之中。命运的织机,因为这一根偶然穿过的、无比纤细的丝线,似乎开始编织出更加难以预测的图案。

同样的,它们也不知道,在遥远的拓扑迷宫之內,一个名为司徒凌玄的人类军官,曾意外窥见过这个硅基帝国在数千万年前、尚且青涩的“童年”模样。

歷史的因果,如同缠绕的星云,在时空的长河中,投下了耐人寻味的倒影。k-77星球的命运,是否会因为这微弱的联繫,而发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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