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脸上那儒雅的笑容未变,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里的机锋却悄然转向:“若司徒准將早已探知此等宝藏,却因故未能及时上报,以至於让我军错失先机……那这『战略性情报获取的过程,恐怕就值得更深思了。”他轻轻一句话,便將司徒凌玄可能的“功劳”,扭曲成了“隱匿战略资源、其心可诛”的嫌疑。
李环容眼神一闪,立刻捕捉到了孙仲的意图。她接口道,语气带著审视:“孙上將所言极是。若真知晓矿星存在,为何不在失踪前留下明確信息?反而是在审查关头,由一名战俘意外揭出?这其中的时间差和信息传递方式,確实蹊蹺。”她乐於见到司徒凌玄被进一步钉在“隱瞒”的耻辱柱上。
孙来更是直接,带著一丝嘲讽看向司徒凌玄:“司徒,该不会是你自己想独吞,结果玩脱了,现在看瞒不住了,才想借『情报获取的名头来撇清关係吧?”
面对这几乎是指鹿为马的指控,司徒凌玄面色沉静,並未立刻反驳。他看明白了,孙仲根本不在意情报的真偽,甚至可能隱约察觉了什么。孙家的首要目的,是坐实他“被审查”的身份,將他排除出接下来的资源爭夺和权力核心。一个背著“藏私”和“通敌”嫌疑的將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参与並主导这次行动,更遑论竞爭主將之位。
李思定沉默了片刻,他锐利的目光在孙仲看似平和的脸庞和司徒凌玄沉静的表情之间扫过。作为老牌军阀,他岂会看不出孙仲的算盘?孙家想借这把“刀”彻底废掉司徒凌玄的竞爭力,同时拉著李家一起跳进这个“宝藏”坑里,届时主导权在谁手,还未可知。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李思定终於开口,声音沉稳,打断了孙家步步紧逼的节奏,“矿星情报的真偽,是首要问题。司徒准將的审查程序,是另一个问题。”他明確將两件事切割开来,没有顺著孙仲的引导將司徒凌玄直接定罪。
他看向孙仲,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当务之急,是立刻组织精干力量,对目標星域进行最高级別的侦察验证。若情报属实,我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抢占先机。”他强调了“我军”,暗示这是中央军的共同利益,而非孙家或李家独享。
接著,他才將目光转向司徒凌玄,公事公办地说道:“至於司徒准將,在审查结论出来之前,仍需遵守隔离条例。你的『情报价值,以及你是否存在失职或隱瞒,调查组会结合此次侦察结果,一併评估。”
李思定的处理方式,老辣而平衡。他既没有完全落入孙家的陷阱,急於將司徒凌玄定性来討好对方;也没有为了打压孙家而贸然替司徒凌玄开脱。他將“抢矿”作为第一优先级,同时將司徒凌玄的问题暂时悬置,留作后手。既维护了中央军的整体利益,也保持了自身在后续权力博弈中的灵活性。
孙仲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但脸上笑容不变:“李中將思虑周全,理应如此。”他知道,第一步没能按死司徒凌玄,但至少成功將其按在了隔离区內,无法直接参与行动。
司徒凌玄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瞭然。李思定选择了最符合李家利益的稳妥路径——先取实利,再论是非。而他,则被暂时当作了一个需要被看管起来、价值待定的“变量”。
然而,就在孙仲说出那个坐標的大致星域时,他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坐標参照系——k-77星球!
那个通过周琪琪的感知,向她发出绝望求救信號的、正在被硅基文明“修剪”的硫基生命星球!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富饶的“幽能晶核”矿星!那里只有一片被硅基力量笼罩、正在走向崩解的地狱,一个巨大的、散发著不祥气息的陷阱!儘管他出发回到Ω宇宙时,周琪琪已经將周百城那洋洋洒洒一大堆东西通过超强的“渊隙共鸣”回应给了硫基文明,让它们有了反抗之力,但这依然无法使其成为孙仲口中的“肥肉”。
(硅基文明…又是硅基文明!)司徒凌玄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著。从他第一次意外坠入那个角斗场般的硅基试炼场,到第二次穿越,从周琪琪那里感知到的k-77星球的惨状,再到周百城提及的“旧仇”……所有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硅基文明”这根线隱隱串了起来。
Ω宇宙的硅基文明,它们並非与世无爭。它们在观察,在实验,在…清除?它们对人类,或者说对碳基生命,抱有某种深刻的、复杂的敌意或研究欲。
那么,这个所谓的“富矿”消息,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圈套!
是谁主导的圈套?那个被俘虏的熵裂谷军官?它可能只是被利用的信使,甚至其意识都被硅基文明以某种方式影响或操控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极大概率就是那些隱藏在时空褶皱深处的硅基存在。
针对谁?表面上是针对渴望资源、敢於冒险的地球中央军。但更深层呢?是单纯为了削弱人类军力?还是想捕获更多像他司徒凌玄这样,接触过渊隙力量、可能引发“不规则干涉”的“高价值样本”?甚至……是针对他本人?因为他刚从那个硅基试炼场逃脱,他同行队员沈林还带走了它们的首席观测师“元”?
司徒凌玄想到这里,另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疑问一闪而过:这个沈林是谁的部下?为什么自己似乎认识他,但仔细想又好像从前没见过。。。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个念头,他马上又將思绪投回了现在。
孙、李两家的军队如果贸然前往,会遭遇什么?司徒凌玄几乎能想像到那幅画面——他们的舰队会一头撞上硅基文明严阵以待的陷阱:可能是扭曲空间的力场,可能是直接作用於意识的干扰波,可能是那种能够局部改写物理规则的硅基作战单位……那將不是一场资源爭夺战,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宰,或者是又一场残酷的“样本捕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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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几乎要浸透司徒凌玄的內衬。他看著眼前仍在热烈討论勘探与开採计划的李思定和孙仲,这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將,此刻却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感知危险的直觉。
其实这个消息很容易也很快就会被证实,不管他们现在討论得多么热烈,当真正的信息传回时,谎言將会被揭穿——只要他们通过向深海申请投放探测器观测目標星系,收集数据,深海將开启一条直达目的地的、跨越拓扑迷宫的微小的通道(虹桥的某种可控形態),將探测器投放出去,並在最快的时间收集完毕,回归,然后深海关闭这条微小通道,全程用时最多一个小时。但他们忌惮深海,他们只会申请通道,不会申请探测器。他们更相信自己的部队。
就在李思定与孙仲似乎达成初步共识,准备结束这次意外会面时,司徒凌玄还是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孙上將,李中將,”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关於那个坐標……在我之前与敌方交战时,残留的战场传感器曾传回一些碎片数据,显示该区域存在异常的空间读数,波动模式……与我遭遇时空乱流前的徵兆有相似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瞬间安静下来的眾人,最终落在李思定脸上:
“我建议,首批侦察部队,最好配备最强的空间扰动感应器和反拓扑迷宫协议装备。並且,行动指挥官需要有应对……『非传统威胁的心理准备和权限。”
他没有说“陷阱”,没有说“硅基”,但他提到了“异常空间读数”、“时空乱流徵兆”和“非传统威胁”。这些词汇,对於经歷过深海时代和拓扑迷宫建设的中央军高层来说,足以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