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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內敌（第1页）

中央舰港，李家的信息监控中心內，气氛略显沉闷。

“查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源头。”一名情报分析官低著头，向坐在主位的李思定和站在一旁的李周、钱虹匯报，“信號像是凭空出现，其加密方式和传输路径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解析能力。尝试反向追踪的所有探针，都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能反馈回来。”

李思定面色不变，只是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的频率快了几分。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按照他所知道的歷史——自三百年前那场“外力”出现后，太阳系內再也没有接收到来自宇宙的信號，这就是为什么孙家可以在一个外星俘虏的供词上造假——关於k-77星域附近的“星矿”谎言。所以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反追踪能成功。但总要尝试一下。

但这无疑加深了那份笼罩在知情者心头的阴霾——除了已知的太阳系外的威胁，还存在著其他完全未知的、技术层次可能极高的变量。

“知道了，继续留意任何异常波动，优先级下调。”李思定挥退了分析官，目光转向李周，“外部的事情暂且放下。內部的事情，该动一动了。”

李周心领神会。孙家倒台，权力架构出现巨大真空，这正是他回归后必须抓住的机会。

“叔父，我已初步筛选了几个目標职位。”李周调出光屏，上面列出几个关键位置：“外环资源调度办公室主任、『锻炉集群空间站安全总监，以及……新整编的『巡天快速反应舰队代指挥官。”这几个职位，前者掌控著资源流动，中者关係到大舰队建造的核心安全，后者则直接掌握一支颇具战斗力的机动力量，都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实权要害。

李思定微微頷首，目光锐利：“位置可以帮你爭取，但能否坐稳，看你自己的本事。家族不会，也不能，將一个准將衔和一个关键职位，给一个毫无建树的人。五个月，李周，你只有五个月的时间，做出让所有人都闭嘴的『政绩。”

“我明白。”李周语气平静，但眼神坚定。他需要这些职位，不仅仅是为了家族，更是为了自己积累更多应对未知的筹码。

“哼，五个月？”一个带著明显讥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环容一身笔挺的准將礼服，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眼神冰冷地扫过李周，“我处理过三次大规模边境骚乱，镇压过『灰烬党叛乱，在议会做了十七次质询陈述，才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某些人躲在边缘星域，家族需要时不见踪影，如今局势明朗了，倒回来摘桃子，想靠著血缘关係一步登天？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的话语尖锐刻薄，將自己包装成歷经磨练的实干派，而將李周贬低为投机取巧的紈絝子弟。她刻意忽略了自己那些“功绩”背后都有家族势力为她扫清障碍、铺平道路的事实，也绝口不提那些真正的危险任务往往由其他旁系或附属家族子弟承担。

李周甚至没有从光屏上抬起头，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李环容尖锐的话语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言语反驳都更让李环容感到难堪和愤怒。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李思定眉头微皱，正欲开口维持场面。李周却在这时缓缓放下了茶杯，他的目光终於转向李环容，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既无怒气，也无爭辩，反而带著一种……仿佛在看不懂事晚辈的淡然。但其实，李环容比李周还要大两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么看著她，嘴角似乎还噙著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无声的回应，反而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李环容蓄满力的拳头仿佛打在了空处，自己先前那番激烈的言辞，在对方绝对的沉默与淡然面前，显得格外可笑和沉不住气。

她脸色一阵青白，最终重重地冷哼一声，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氛围，猛地转身，带著一阵风快步离去。

李周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光屏，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李思定看著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知道，李周这份沉静和不容小覷的底气，远比李环容的张扬更有力量。

钱虹依旧沉默，只是指尖在数据板上轻轻划过，记录下了这短暂交锋中，李周所展现出的、远超她预期的沉稳与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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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在李家的临时住处，没有使用任何登记在册的交通工具，而是通过几条只有他知道的、被废弃的维护通道，来到了中央舰港下层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这里充斥著未经规划的金属结构、裸露的管道和昏暗的、时明时灭的照明，空气中瀰漫著机油和循环废气的味道，与上层的光鲜亮丽判若两个世界。

在一间由废弃货柜改造的、看似不起眼的密室中，几个身影早已等候在此。他们並未穿著统一的军服，装备也显得有些杂乱，但身上都带著一股挥之不去的、经歷过血火洗礼的煞气，眼神锐利而警惕。他们隶属於几支在官方记录中“纪律涣散”、“血统不纯”、甚至被怀疑与边缘星系军阀有染的“问题部队”。

李周走进来，几人立刻起身，姿態间带著敬意，而非对世家子弟的表面客套。

“李周先生。”为首的一名脸上带著一道狰狞疤痕的壮汉沉声开口，他叫雷克，曾是某支被称为“血鸦”的混编部队的指挥官，因拒绝执行一道他认为会导致部队无谓牺牲的命令而被边缘化。

“雷克队长，各位，久等了。”李周点头示意，直接走到简陋的金属桌前坐下，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架子。“长话短说，孙家倒了，位置空出来很多。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更需要你们在主流视野之外的信息渠道。”

“我们能得到什么？”另一名身材精瘦、眼神如同鹰隼的女人问道，她负责著一支擅长在柯伊伯带边缘活动的侦察分队。

“一个正名的机会，至少是部分正名。”李周目光扫过眾人，“以及，在未来可能到来的、不被主流预案所涵盖的危机中，活下去的资本。”他没有明说危机是什么，但在场的人都从孙家的倒台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我们相信你的判断，李周先生。”雷克代表眾人表態，“『铁砧星域那次，若不是你提前示警並帮我们打通了撤离通道，我们『血鸦早就成了星际尘埃。这份情，我们记著。”

李周微微頷首，那段在边缘星域的经歷，不仅让他积累了政绩，更让他与这些游离於主流之外的力量建立了基於生死考验的信任。他们看中的不是“李家”的招牌，而是他李周个人。

就在他们开始商討具体细节时，李周的个人加密通讯器传来一道极其特殊、优先级最高的讯號。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对雷克等人做了个“稍候”的手势，走到角落接通。

通讯那头没有影像，只有一个经过处理的、略带沙哑却难掩其独特韵律的女声响起，说的是一种在官方语言体系外、带著古老部落腔调的语言：

“周，古老的星辰轨跡正在变得混乱，群星的低语充满了不安。我们的『家园也感受到了来自深空的……悸动。你所在的那个『铁盒子，还好吗？”

李周的眼神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变得极为复杂，有怀念，有一丝温柔，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他用同样的语言低声回应：“艾拉（aella），我这里也不平静。风暴正在积聚。你和……『他还好吗？”

“他很好，像你一样，骨子里刻著不服输的劲儿。”名为艾拉的女人声音里带著一丝笑意，隨即又转为严肃：“小心点，周。我通过『星语者看到，有阴影缠绕在你的命运线上，很近，很……恶毒。”

“我知道了，谢谢。”李周顿了顿，“保护好自己和『他，在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之前，不要轻易联繫我。”

通讯切断。李周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艾拉，来自一个极其隱秘、保持著古老传统、在星际间流浪的氏族。他们不隶属於任何已知的人类政权，拥有著自己独特的感知宇宙的方式（“星语者”）。他与她的相遇相恋，是他在边缘星域最大的意外，也是他內心深处最柔软、也最危险的秘密。那个孩子……他的儿子，正在那个流浪氏族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