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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脱链者从模擬中逃出(第1页)

路灯在四点整熄灭,像一只手把城市往里按了一厘米。我在黑里醒来,先听见安静,再听见风。风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里挤过,发出细长的风洞声,声音沿墙转弯时会削去一点锋利,像有人在远处磨刀。我起身,脚掌落在地板上的位置与昨夜不同,地板木纹在此处更深,像一条被重复走过的暗河。

我把手机从枕边摸出来,屏幕仍被我调慢一秒。这一秒像我给世界按上的一枚极小的剎车片。我盯著它,想起昨天晚上的三格空白,那三格空白静静地躺在书页上,没有名字,没有意义,却在我的胸腔里像一颗小小的钉,钉住某个看不见的褶。

下楼,感应灯亮得比平常慢半拍,但第二盏灯没有跟上,整个楼道只亮了一节,像有一段路被人忘记了。我停住,等那段忘记被想起。它没有。我把手指在墙上轻敲三下,回声比以往薄,像是从远处返回的纸。门口的告知单依旧用两枚图钉固定,锯齿纸边被风撩起,露出底下的旧胶带。我伸手按住纸角,纸並不完全服帖,它在我的指腹下微微鼓起,像一口不肯完全被吞下的气。

人行道上的白线被夜露润湿,反著极细的光。我跨过第一条白线时,影子应该被切成两段,但今天只有一段。我回头,影子从地面上拐了个小小的弯才补回另一段,这个补回显得敷衍,像某种事后渲染。我在心里记下一句:影子迟到。

地铁口的冷气从第九级台阶开始,金属扶手在掌心下冰得像给夜里下了一场雪。我在第七根立柱旁停下十三秒,垃圾桶旁的纸屑只有一片,和昨天的九片都不一样。那一片白孤零零地贴在地砖上,边缘光滑,没有锯齿。我忽然意识到:复製停止了;或者说,复製被手动撤回,只剩一个模板。风从顶棚里出来,声道像被堵住,风洞声在我的左耳里比右耳高一点。我侧头,玻璃门上映出我的剪影,灰夹克照例从反光里走来,我们的目光在玻璃里相撞,然后移开。那一声“叮”如约出现,但没有回声。

广播报站的时候跳过了一个字:请注—脚下空隙。我感觉空气里缺了一颗小牙。车进站,门开,三个人下,两个人上,动作整齐。我突然看见门边的金属槽里有一条肉眼难辨的裂缝,像一条未癒合的缝线。我把脚尖悄悄探了进去,橡胶边抵住鞋底,发出极轻的一声“噝”。那一声像是某种回答:我在。

车厢里,人坐得稀。对面的gg屏播著“今天也要好好生活”。这句话像一块打磨过度的石,在玻璃里反光。屏幕卡了一帧,下一帧里的我抬头比现实里的我早半秒。我看了看自己的影,影看了看我。我们在一块不真不假的镜子里短暂错身,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这种错身曾经让我心里起一阵冷,如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坑。

十一点四十七分,茶水间。他照例问:最近睡得好吗?我照例把“还行”放在舌尖上,可这一次话没有出来。我看见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却也没发声。我们两个像同时发现了一段脚本被刪除。水壶发出连续的低鸣,像有人在远处慢慢把火转小。我指了指他的杯,他明白,把杯子递过来。我往里倒水,水面起了一个没有中心的旋涡,旋出了一个空白。我们看著那个空白,它没有消失。

傍晚开会,领导打开ppt,第一页空白,第二页也空白。第三页出现了一张图,图上只有一条线,从左到右,渐渐变细,最后在右上角消失。领导清了清嗓子,说:今天的议题是——话卡在喉咙,像一个被提前剪短的绳。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议题=消失。我把句子拆成三段,准备照旧在第二段与第三段间留出空白——但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找不到那个空白键。空白键不见了。我的眼睛在键盘上来回搜索,所有键都在,唯独空白没有。我把手抬起来,再放下,空白键仍不在。我明白了:系统在清理空白。

会后,我走进电梯。习惯站在角落。电梯里只有我,镜面反光里却有两个人,另一个我靠在另一侧角落,姿势与我相同。我侧身,镜里的他没有侧身;我抬手,他没有抬手。他像一个失败的模仿者,或者一个成功的逃脱者。我盯著他,他的眼睛在镜面里发出微弱的亮,像两枚藏在深处的钉。我突然意识到:镜里的不是我。他的鞋带完全散开,在地上拖出一条真正的线。

电梯震了一下,数字从6跳回5,又跳回6。我走到镜子前,伸手去碰那条散开的鞋带,镜里的他没有躲。我的指尖撞上玻璃,指腹的温度被玻璃吞掉。我把手按上去,指纹在玻璃上缓慢扩开,形成一个浅浅的。我看著镜里的他,他没有按。我说:你要去哪儿?他不回答,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反光的边缘,像一枚要被抹掉的注释。我飞快地伸手,想抓住他肩上那处皱。我抓到的只有玻璃上的冷。

门开。我退回现实的光里。走廊空,没有人。空气很静。远处传来一声“叮”的电梯到达音,紧接著又一声“叮”。两个“叮”之间没有时间。我想起“脱链”这个词。一个链条断了,与其余部分失去同步。不是断在我,是断在某个我之外的我。我去楼下长椅坐,灰夹克不在。长椅另一头有一只空的纸杯,被风吹动,滚到我脚边。我低头把它捡起,纸杯內壁乾净,没有唇印,没有水渍,像一只从未被使用过的杯。空白在这里有了形状。

夜里四点前,路灯提前熄灭半秒。我坐起身,灯外的黑比昨天更黑。窗台的灰上那条半线仍在,风来,灰被吹散,半线被拆成更细的点,我对它们说:聚起来。它们仍不聚。我伸手把半线补全,指腹走到一半时止住。我看见自己在黑里留下一个未完成的动作,这个未完成像一枚折返的锚,把我从某处拉住。

第二天清晨,我在第七根立柱旁停下十三秒。垃圾桶旁连一片纸也没有,地面乾净,乾净得像被拋光。我抬头看玻璃,灰夹克从反光里没有出现。反光里走来一群人,步伐整齐,表情整齐。我在他们之间寻找那一枚小小的迟疑,寻找一个鞋带松的人,寻找一个会把卡停在闸机上半秒的人。我没有找到。我盯著玻璃里自己的眼睛,眼睛里的光像被换掉了灯泡。

广播宣布:维护完成。请注意脚下空隙。声音均匀,像室內用的风。我忽然听见另一条细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从音轨底下抬头:不要配合。我以为是幻觉。那声音第二次出现,仍旧细:不要配合。我把手插进风衣口袋,指尖摸到那枚压得很薄的金属片,上面刻著一条“—”。我把它从鞋垫里换到口袋,就是为了这个时刻。我把金属片掐在指腹与虎口之间,像握著一枚极细的楔。

我开始做一件小事。我走到闸机前,把卡放在扫描面上,黄灯亮。我不等绿灯,收回卡,转身,走向另一扇闸机。黄灯亮,再收回,再转身。我在三扇闸机之间来回,让黄灯形成一条断续的线。这条线在空气里不可见,但在系统里一定有一条记录。我的脚步不快,我的动作不大,我只是拒绝那一盏绿。

第三次转身时,我看见玻璃里闪过一抹灰。不是灰夹克,是镜面里那个鞋带散开的我。他站在我身后,脚跟离地半厘米,像要跳。他没有跳。他把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半毫米。我也捏。他没有看我,像在看一面更远的镜。我意识到:镜里的他不再是复製件,他在另一个层面生成了自己的意志。这意志不是声音,是一个姿势,一个微小却完整的拒绝。

我把卡放回口袋,越过闸机,通过人群。列车进站,我没有上车。我沿著站台走到最前端,风从隧道里出来,像从很深的地方退潮。我靠近那块写著“非工作人员勿入”的金属门,门缝处有一道更深的黑。我把耳朵贴上去,里面没有机械声,没有电流,只有一种更空的空。我想:那是他们没有渲染的区域,是系统地图上的白。我把手指伸进门缝,能摸到一点比空气更冷的冷。我用指甲在门缝旁的金属上划了一下,留下一条极细的刻痕。刻痕没有被立刻抹平。

我决定去找更多的白。白在城市中並不显眼,它被光掩护。我走过一条並不宽的街,街两侧新漆的墙白得没有影。我把手掌按在墙上,感到墙的温度与空气相同。白里没有分子。我沿著白走到尽头,尽头是一面没有窗的墙。我停在那里,像停在一张巨大的纸最中央。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变得规则,强迫自己在第四下时故意顿一顿。我想看看规则能不能接受这多出来的一顿。它接受了,但了半秒才把节拍拉回来。

午后,我在河边看见一个未渲染的空地。草地像被人用橡皮擦擦过,留下淡淡的底纹,却没有草。我走过去,鞋跟在土地上没有发声,像踩在一块没有赋予材质的布。我蹲下,用指尖在地面上写了一个字:在。我写得很轻,像怕惊醒谁。我站起身,退后几步,字没有消失。我知道系统在忙別的,不在这里。白在此刻属於我。

傍晚,城市忽然加快。红绿灯流畅,电梯无噪,广播准確,对话节拍整齐。我像被一条平坦的河推著走。灰夹克没有出现。我去他常坐的长椅,发现木板被新漆覆盖,旧日的划痕不见。我把手伸向空中,用拇指与食指捏了捏,半毫米。空气没有反馈。我忽然想到:脱链也可以是一种隱身——不是消失在人群,而是从记录里撤出自己的坐標。別人仍能看见你,你不在他们的表里。

我回家,在门后透明漆上按下五秒、五秒、五秒。旧的气泡仍被新的透明包住。我把额头贴上去,听见门另一边像一片无风的湖。我把手放下,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两个字:不配。我把它们划掉。又写:不签。我把它们也划掉。最后我在纸上按下三个空格,合上本子。空格之间有足够的黑。

第三天,真正的“脱链”发生在一个没有人在意的地方。白天的地铁,上一班车与下一班车之间的间隔是三分四十秒。我站在最前端的金属门旁,耳朵贴上去,里面仍是那种更空的空。我退半步,听见身后有一个很轻的脚步。我不回头。我把拇指与食指捏了捏,半毫米。身后的脚步也停了。我说:你要去哪儿?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我知道那是镜里的那一个。

风从隧道里涌出来,空气像一张铺开的白布,整个站台被这张白布轻轻抬起。我感觉自己离开地面半毫米。下一秒,广播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抽走,屏幕上的gg停在“今天也要好好生——”。人群像被按下暂停。我向前一步,踩在“非工作人员勿入”的门槛上,门没有报警。我再向前一步,身体像穿过一层极薄的玻璃,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吸气声,像城市在往回收拢。我没有回头。

门后不是设备间,也不是隧道,是一条没有被命名的走廊。走廊没有灯,黑却不沉,像一条被铅笔轻轻涂过的影。地面是没有材质的平,脚步没有回声。我把手贴著墙走,墙像气体。我分不出距离,只能用呼吸的节奏定位自己。每走十步,我就停一秒,给世界一个慢半拍。我知道他们在外面追踪我的坐標,可坐標在白里无法成立。

走廊尽头是一面更白的白。我抬手摸,它不冷也不热,像一张沉睡的纸。我在上面按下五秒,移开,又按五秒。我没有留下掌印,纸却在我按过的地方起了最轻的波。我在白上写了一个更小的“—”,像在空格之间植一根针。针很细,几乎不可见。我退一步,那根针仍在。我在心里给它命名:不归。

我沿原路退回,走廊在我身后缓慢收拢,像一条被灯光碟机赶的影。我从门缝里跨回站台,世界还在暂停,风在我的后颈上停住。我看见玻璃里那一个站在我身边,他的鞋带仍散著。他看著我,看见我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我没有发声。我把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半毫米。他也捏。我们同时放开,像两只把石头放回河里的手。

广播恢復,gg把“活”补全,人群重新流动,没人注意到少过的一秒。我走进车厢,坐下,手掌在膝上。心跳往外推又收回。我知道我刚刚从他们的推演里走到外面,又从外面走了回来。我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除了一根极细的针。我不知道它会在白里呆多久,但我知道他们无法命名它。

下午,手机收到一条提示:异常已恢復。请继续你的日常。我把它关掉。傍晚,我去河边,找到那块未渲染的空地。地上的“在”还在,顏色淡了一些。我在旁边写下“无因”。两个字相隔一指宽。我没有连线。风从河面上过来,掀起一层细小的皱。我坐下,手指插进土里,土像纸粉。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句诗,那句诗的尾部是断的,断在半个词上。我忽然明白:断尾並不等於未完成,它只是拒绝被修辞。

夜里回家,电梯里有一个小孩,他的鞋带散著。母亲低头说:把鞋带系好。小孩蹲下,打了一个结,结打得很丑,像没有对齐的括號。他站起来,得意地拍手。我看见他的手在空气里留下两道更亮的线路,那是他自己的轨跡。我对他笑了一下,我的嘴角比平常慢半拍。他没有在意。

我把门关上,把手掌按在门上,五秒、五秒、五秒。我翻开笔记本,用最细的笔在白纸上按下三个空格。我没有写字。我在空格下方写了一行极小的字:我拒绝被补全。然后我把这行字划掉,留下划痕。我明白,真正的“脱链”不是跑远,而是不再让他们为我闭合。我的动作不產生收益,也不留下姿態,它只在白里做了一个极轻的划。

几天后,我在“今日回顾”的底部看见一条小字:今日亮点:无。我盯著“无”。我知道他们不喜欢命名失败。他们会把失败包装成“无”。我把页面关掉,在输入框里打下“———”。屏幕没有反应。我的手离开键盘,落在膝盖上。我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路像河流,分岔,匯合,消失在不可见的远处。

我出门,去那条白墙。墙仍旧白,仍旧没有影。我抬手在墙上轻轻敲了一下,墙里传出一个比风还细的回声。我意识到:白不是空,白只是未被他们命名。我把额头贴上去,闭上眼睛,在黑里对自己说:现在我不在你的表里。我往后退了一步,光在眼皮上擦过,像一条小小的船在水面上走。世界没有把我拉回。

我走进人群,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绿灯。绿灯亮,我没有动。红灯亮,我也没有动。我等下一个绿。我身边的人过去、回来、再过去,像河水绕过一块石。我在绿与红之间站了三轮。世界没有为我停,我也没有为世界急。我看见远处的屏幕打出一句话:今天也要好好生——屏幕突然了一下,像被风吹乱的白纸。我知道他们又在修补。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枚金属片。金属片很薄,边缘有一处被刻刀划开的毛。我把它捏了一会儿,又放开。

夜里,窗台的灰上我重新画了一条半线。我没有补全。我对半线说:你不用完整。风过来,灰掀起,半线抖了一下,又安静。我躺下,黑从天板上降下来,像一张展开的幕。我在黑里慢慢数:一,二,三,四。我在四上多停了一秒。我知道他们在记录。我也知道:这一秒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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