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鹤扬成了与她一脉的师兄。
意识到这点,梅满一声不吭站在那儿,后背逐渐冒冷汗,完全无法接受。
她怎么也没想到,秋鹤扬的师尊竟然会是沈疏时。
看来是她小瞧了秋鹤扬表里不一的脾性,也高看了沈疏时认人的本事。
沈疏时不知道秋鹤扬私下里如何看待他,眼下神情肃然,问他:“鹤扬,本君交与你的符书看得如何?”
秋鹤扬摆出副好弟子的模样,笑说:“师尊还不放心我么,早看完了。这些天在练习五鬼搬运符,还挺好玩儿。”
沈疏时那冷峻的面容间多了些不赞许的无奈,他道:“此符凶险,极易叫鬼气腐蚀灵力,切莫当儿戏。”
秋鹤扬不以为意:“师尊尽可把心放进肚子里,我有分寸。要是在这种小事上跌了跟头,也太丢脸了。”
他说得轻快,沈疏时的脸色也略有和缓:“你一向勤勉好学,本君自是不担心——与其他同门相处得如何?”
“好得很,常和他们一起去靶场练习箭术。”
“不错。你师弟筑基不久,平日里也要多加指点。”
“那是自然,大师兄不在,我多少也得帮他分担分担嘛。”
他俩你来我往地聊着,梅满在旁边低着脑袋听,心里酸到快要拧成皱巴巴的一团。
五鬼搬运符。
她听都没听过。
外门院也会教弟子画符,但听那些同门说,他们学的多是些低阶符箓。
她没有灵力,授课的那位师兄心思单纯,说话也直白,第一堂课就找到她:“梅师妹,课上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看些其他书,不必拘谨。”
不必拘谨,在她看来就是告诉她:画了也是白画。
梅满翻过那本基础符书,看起来都很简单。
她不想表现得太在意这件事,因此从不用纸笔画,只拿脑子记。
等到了晚上跑去后山练剑,偶尔累了,她就会用树枝在泥巴地上画符。
画的时候,她经常会幻想。
比如辟邪符能迸出金光,化箭符可以变幻成一支支尖利的细箭,火符会燃烧出一簇簇火焰……
对于期待的事,还没有得到结果前是最快乐的。
那些幻想会变成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泡泡,飘啊飘,轻盈美妙。
然后在她落下最后一笔时,无声炸碎。
她画出的符形,仅是一个个嵌在泥巴地上的图案而已。
没有用,下一场雨就会消失无影。
梅满知道秋鹤扬的符术天赋高,在外门院的那帮修士对照着书费劲描摹符文时,他都已经能丢开纸笔,直接用灵力画符了。
她知道。
她从小就知道。
可眼下听他随意聊着一张她听都没听过的符,看他轻易就能得到沈疏时的认可,她却要费尽心思,才能换来一句“不错”,她还是免不了心生妒火。
那妒火烧着烈焰,烫得她五脏六腑皱缩成一团。还冒着发酸的白烟,呛得她连呼吸都不畅快。
她的肺腑成了火炉,燃烧着熊熊妒火,心脏每重重跳一次,便如同铸器的铁锤在捶打,最终铸出了无数个微小的,却又恶劣的念头。